2021-04-15|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我會瓦解成幾份嗎?

    整裝待發。我穿好運動服,綁好頭髮,在春夏交際之處踏出夜的步伐。 我在樹林和樹林之間的小道快步行走,興奮著人生第一次的夜跑,笨拙的複習跑步的姿勢,笑自己不知道怎麼跑,不知道跑的速度,不知道關於跑的一切。 我曾經嘲笑村上春樹每天跑步,因為我痛恨跑步,還因我無知以為文學獎就是一切。其實根本不是,完全不是。幡然領悟自己大錯特錯的過程中,每天經過的直路上他又來了。
    他將腳踏車迴轉,停在我的身邊。我下意識抱了一下他的大腿,他臉色一沉從腳踏車上驚嚇得退開雙腳,說他要告我,他是認真的。 他要告我,我嚇死了,不停道歉。在夢的入口我抱著自己的雙臂,心緒錯亂,無法冷靜。 可是他仍舊陪我走了好長一大段路,陪我在原地繞圈,他脫下鞋子、赤裸雙腳,陪我行走。只是他不知如何讓我的驚嚇冷卻。 開始下雨,雨勢變大。我抱著自己的雙臂,說著無聊的玩笑侷促得想死。他不想再淋雨,濕淋淋的我們到司令台上坐著躲雨,我們觀霧觀雨,他心軟借我他一隻手臂。我開始沉靜下來。
    我藉由身體上的連結感到安全。和人之間相隔的空隙使我感到疏離,所以老是在不知所措的時候觸摸別人。他如此分析了我,我再次恍然大悟。 每次不由自主入侵他人的內心,他都會幫我踩煞車,他擅長踩剎車,同時我們感到彼此的危險。 然後我們看到了一隻大蛾。像是動森裡面的那種皇蛾,3000鈴錢。翅膀濡濕,無法飛動,不斷振翅又落地。他怕蟲,又覺得美,我看巨蛾更看他掙扎於美與恐懼之間。魔幻不已。
    他喜歡我順從慾望,承認慾望,他覺得美。他喜歡「美」這個詞。我擅自認定可能是日本美學的繼承,包含月亮,包含美,包含恐懼,更包含人與人應當保持的距離。可是在黑夜裡我們下樓,我走在他後面晃蕩,他伸出手,我先是拒絕,再來又不想覺得可惜的握上,握上之後又心跳得趕緊甩開。他冷冷的看我反反覆覆,不以為忤。我為了圓場,圓自己心跳,趕緊說笑,怕愛上你,我也懂得拉開距離,我並不是真的距離笨蛋。
    我們回去喝熱巧克力。 第二天也是,他要我拯救他免於暴雨,我帶著紙箱,與一隻小傘救他之後,我們也回去喝熱巧克力。 他的指甲是漂亮的粉紅色和號稱紫色的白色,我的指甲咬得破碎,自卑得可以,但他幾次自然拿起手指端詳。 其實自從他放任他的一隻手任我擺佈之後,我就害怕他的回握,我就害怕他的觸摸,我的手老是發燙發瘋。 我誠實說出他的危險,包括他很會應對,很會說話,很直。其實我要的不是曖昧不明,我想要的是真實的理解,卻也還想要被握、被撫觸,我想要被懷抱,被提起再被安全的置放。而他隱約的強勢、侵略性讓我的渴望愈發吵鬧叫囂,我想要臣服,可是我想起一些關於傷害。 我又睡不好了。我想要溫度。 已經不是冬天了,可是身體停不下來。她好想要一切安放的,無須用頭腦思索的。 可是如此一來,她需要多幾副身體,多幾顆心,才不會分裂,才不會來者不拒,沒力氣拒絕,暈得到處都是,像是擁有五個人格,傷害無盡擴大。 我好像明白那些晃蕩的人們是如何生產出來的。我們無法專心,我們還感受不到割捨的必要,我們爛成一灘泥任人來去,卻還以為自己有義務做一個沉靜的空間讓人傾訴一切。 我會瓦解成幾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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