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市場 x 瞎忙一場

　　在科學的世界裡，理論和實證一直是相輔相成的。這很容易理解，因為單純的理論只是空談，只有實驗卻又不能說明任何事情，唯有二者並行才能體現各自的價值。如同我們常聽到的口號「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一直都是學術研究的標準姿勢。從這個角度來說，由尤金·法馬（Eugene Fama）所提出的效率市場假說（Efficient Market Hypothesis）是一個非常異類的理論。

效率市場假說，在1960年代由尤金·法馬提出。根據這個假說，當前的股票市場的價格已經完全反應了所有公開和非公開之所有情報【註1】，也就是說股票的市場價格是絕對正確的。但這也只是理論上而言，套用在真實市場上結果又是如何呢？說到底，要怎麼驗證去這個假說的真實性呢？要討論這件事，就會牽扯到一個非常麻煩的問題種類。

讓我們先暫時撇開上述難題，來看看哲學家卡爾．波普爾（Karl Popper）所提出的下面這一個觀點：

所謂的否證，指的是利用主張的反面，去證明該主張的錯誤。例如「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的」，就能藉由找出一隻「不是白色的天鵝」去否定這個主張。否證是一個很強大的工具，因為他能夠避開所謂的全稱問題（Universal Statement），上面說的「所有的天鵝都是白色的」就是一個全稱問題【註2】。如果要直接證明上述問題，就算把從過去到現在出現的每一隻天鵝都找出來確認是不是白色，證據還是遠遠不夠充足（因為未來還是有可能出現不是白色的天鵝）。但是只要找出一隻不是白色的天鵝，就足以證明主張的錯誤。同理，「所有的股票價格都是有效率的」也是一個全稱問題。因此想直接證明上述主張，絕對會遭遇到很大的困難。那麼問題來了：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設想一個情況，如果效率市場成立，股票價格已經完全反應了所有已知訊息，這個價格是絕對正確無誤的。也就是說，對投資者而言，任何的分析方法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執行了分析後只會有下面兩種結果：

換言之對效率市場假說而言，不可能有任何的投資者獲得長期的成功，所有的投資者根本就是在瞎忙一場！從上述觀點可知，想要否證效率市場，只要找出一位長期獲得成功的投資者即可。這當然不是什麼難事，葛拉漢（Benjamin Graham）、巴菲特 （Warren Edward Buffett）、卡拉曼（ Seth Andrew Klarman）、索普（Edward Oakley Thorp）、舒華茲（Martin Schulz）．．．這些人無可撼動的成就，全部都是對於效率市場的否證。

　　上面說了一堆，但是筆者覺得最值得一題的是下面這個邏輯思考：真正相信效率市場假說的人，會因為深信投資無法獲得長期的成功，而失去學習投資的動力（畢竟沒人想花一堆時間去學怎麼賠錢）。但是想要親自驗證假說正確與否，卻必須借由長期待在市場之中，實際執行投資才能達成（撇開能力問題不談）。深信著該理論正確的人，會出於理性的考量而排斥去否證這個理論。愈是深信，就愈是排斥。但是一般的情況應該是迫不急待地想驗證自己的理論，而不是相反。效率市場假說所帶有的性質，實在是相當的矛盾呢【註3】！

P.s.或許有些讀者已經注意到，咖啡杯這幾次的更新變得非常緩慢。對於耐心等待、不離不棄的各位讀者們，請容許Darrel在這裡獻上真誠的感謝！近期因工作的關係，實在難以兼顧之前的更新頻率。不過各位讀者不必擔心，雖然無法像之前一樣每月2更，但是固定咖啡杯以及濃縮咖啡杯還是會繼續更新下去的。那麼，就讓我們期待下次的相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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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現在效率市場假說已經做出了修正，分成強式（完全反應所有已公開和未公開資訊）、半強式（完全反應所有公開資訊）、弱式（完全反應歷史資訊）。這裡聊的是一開始提出的版本，也就是強式效率市場假說。

【註2】簡單來說，「斷定某一類事物全體具有某種性質」就是全稱問題。

【註3】或許有某些讀者會產生下面這個疑問「哪有人藉由證明理論錯誤，來驗證該理論的正確性的！」。有這個疑問的讀者，讓筆者再分享另一個小故事，在物理學史上有這麼一段趣事：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因為解釋了光電效應（Photoelectric Effect）獲得了1921年度的諾貝爾物理學獎。當時另一名物理學家密立根（Robert Andrews Millikan）因為不相信愛因斯坦的解釋，所以自行設計了另一種版本的光電效應實驗，希望證明愛因斯坦的理論是錯的。結果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個改版過後的光電效應實驗最終讓密立根獲得了1923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因為他證明了愛因斯坦提出的公式是正確無誤的！如果一個理論是正確的，那麼沒道理因為動機的不同，產生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