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有素的白癡 or 獨立思考的猴子

學過程式語言的人都知道，電腦看起來聰明，骨子裡卻是個笨傢伙，如果你叫它Windows10去「跑操場」，他會呆呆站在那，等著你用尺幫它劃出操場的起點和終點，還要你先告訴它該跑「整數」，還是跑「實數」，完全無法領會當我們叫一個人去跑操場的時候，我們的意思是：「快給我去『跑』吧你（吼~~~）！」，而不是：「誰管你跑哪個跑道啊（吼~~吼~~~~）！」

有趣的是，隨著疫情讓生活脫離常軌，人與事失去慣常的經緯，有一部分人的思想模式，卻變得越來越像外掛的「電腦」...

而非他明明內建的「人」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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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報導，一名入住防疫旅館的居檢男子，因消防警鈴大作，但旅館老闆廣播告知只是測試，不須離開房間；男子雖聞到煙味，感受高溫，卻仍擔心違反防疫規定遭到罰款，遲遲不敢逃離，最後終至葬身火窟。死前開啟手機自拍，述說兩難心境，這段影片事後流出，讓人不忍卒睹。

大多數人看到這則新聞，心中的感受，我猜，不外乎是： . .. ... WHF??

搞啥啊？

竟有人因為害怕觸犯妨疫法規，不敢逃出防疫旅館，就守在房間裡，最後被大火活活燒死，或被濃煙活活嗆死？這樣的情節，發生在21世紀的台灣島上，怎麼看都很脫離現實，彷彿電影台深夜輪播的B級電影，腦洞大開又荒謬可笑，拿來配爆米花勉強可以打發失眠之苦，但真的跳出了螢幕方框，發生在民國110年的中華民國彰化市境內，就變得非常非常地難笑。

「不對，一定是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大多數的人，我猜，會這麼評論。

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事發後某一天，某電視談話節目提起了這則新聞事件，引發來賓熱烈討論。席間某位前媒體人嘆：發生這種事，實在令人遺憾（之類的），但我覺得吼，政府是應該研擬相關的「防疫指引」，讓大家可以吼，有遵循的依據....

防疫指引？

原本在電視機前神遊的我，聽到這句話，立刻耳朵直豎，在腦中超展開與該名嘴的虛擬對話：

防疫指引？你是說SOP嗎？

你是指防疫旅館若是不幸發生火災，受隔離人員能否為了避免自身淪為人肉巴比Q，而離開當局指定之活動範圍的SOP嗎？

你是指在上述情況下，火勢燒到幾樓、濃煙大到五隻指頭看得到幾隻，牆壁摸起來攝氏幾度，才可以逃命的SOP嗎？

你是指在上述情況下，當旅館老闆因為怕被公幹，而故意廣播謊稱沒有火災時，居檢者能否跑出房間跟老闆抗議，還是必須以防疫為重，守好守滿的SOP嗎？

不是吧？

你，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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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腦不同於電腦，並非因為電腦能升級，人腦就頭上這一顆，打死沒得換，所以電腦比較厲害。

電腦最大的優勢，是它能不斷重複同一套指定動作，絕不犯錯也不拖泥帶水，就算你叫他待在失火的大樓裡，不准出來，他也會乖乖把自己燒成灰。

而人腦最大的缺點，則是它常常心不在焉，你叫他讀書，他偏偏想打電動；越是「不可以」，他越想「試試看」，如果被關起來，他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去」。

電腦的優勢，正是它的致命傷。

而人腦的缺點，也是它的生存之道。

不妨想像，如果一棟住滿「電腦」的防疫旅館，和一棟住滿「人腦」的防疫旅館，同時不幸發生火災，會產生什麼樣不同的結果。

住了電腦的那棟旅館裡，「電腦」們聞到煙味，根據指引（程式）的第一個判定，是該逃生，但由於正處於居檢期間，所以電腦根據指引，查詢（詢問）上級指示，卻發現查詢失敗（電話不通），於是跳回原廠預設值，也就是待在房間間，等待指示，最後整棟燒成焦屍，全部死光光。

至於那棟住滿「人腦」的旅館裡，「人腦」雖然明明被交代，千萬不可隨便走出房門，但當陣陣濃煙傳來，卻沒有烤肉香，月亮也不圓，很顯然不逃自己就會成為燒肉的時候，「人腦」會突然「情急生智」、「突破盲腸」，偷偷「算」出：

「不犯規（不逃--燒死）」的代價...

遠大於...

「犯規（逃跑--存活--繳罰款）的成本...

所以...

就算打電話，電話都不通，無法求證...

就算旅館老闆廣播，騙大家這只是消防測試...

就算房門被無良的老闆為了不想被罰錢，而給鎖上了...

「人腦」還是會想盡辦法，自行判斷，設法讓自己活著，走出防疫旅館。

這，當然不是因為電腦傻，人聰明...

而是因為「人腦」有獨立思考的能力，而電腦，抱歉，沒有。

對於電腦來說很困難，甚至永遠不可能辦到的事，如：自行做出「指引」以外，「規定」不准，但經過道德與情理上衡量「應該」做或「可以」做的模糊判斷，對「人腦」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開門第八件事，小菜一疊。

所以，當發生防疫旅館大火燒死居檢者這種憾事的時候，與其檢討CDC應該訂下更多指引，把人變成「電腦」、不斷為它「升級」和「更新」...

為甚麼不換個角度，從另一個方向，來試圖解決防疫和道德的爭議？

或許，一群有能力自行求解的「人腦」，一群有辦法做綜合判斷的「公民」，一群可以在憾事發生後，冷靜溝通、耐心理解，找出眾人共識的「獨立個體」...

要比一群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死守紀律，總是更新卻總有漏洞，常如旅鼠般集體跳崖的「電腦」，來得更有溫度，更有智慧，

也有更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