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所有生命的終點,相較之下,活著的這段期間,在宇宙中僅只是一瞬。然而,隨著人生不斷前進,我們背負著過往的遺憾與對未來的追求,活得越來越重。對於死亡這個終點,也開始帶著幾分雜思,它究竟遺憾還是解脫呢?
拉丁文裡有句memento mori,翻作中文叫「勿忘人終逝」,許多西洋靜物畫裡,會在鮮花、水果旁畫上一顆骷髏頭,便是這句話的象徵。勿忘人終有一死,思考死的同時,才是真正思考著生。本書即是岸見一郎在與死亡交錯的生命歷程裡,對於為什麼活著的省思。岸見的母親在他大學的時候生了重病,以致他必須休學照顧,母親卻在三個月後病逝;大學甫畢業不久,父親得了失智症,他開始每天陪著這個遺忘他是誰的人。岸見並沒有因此放棄升學,父親過世後,岸見也憑著多年苦讀當上了教授,某天教完課返家的路上突然心肌梗塞,搶救回來後半身不良於行。
閱讀至此,不免會讓人想努力有什麼用呢?即便一次又一次在應做與想做之事繳出漂亮的成績,世界並沒有因此變得溫柔。這時的岸見,想起了他以前和父親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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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終前的父親,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於是我在父親醒來時和他開玩笑說
「假如你都在睡的話,那我也不必過來了吧?」
父親卻回我
「因為你來我才能安心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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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岸見對父親來說,早已是個陌生人了。但父親仍因眼前這個人的陪伴感到溫暖,而岸見也開始察覺「即便只是活著就有其意義」。
作為對照,在閱讀書中〈「實用性」的無用〉篇時,我想起白先勇〈寂寞的十七歲〉裡的父親。並思考著他在說出「你去死!你還是個人哪,書不讀,試不考,去逛公園────」、「你不想讀書,想做什麼呀,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廢物一個,無恥!」這樣的話時,心裡想著什麼?主角之於父親的「意義」在哪?否則望子成龍之心怎會扭曲成如此惡言?人是否一定要「有用」才值得活?而這個「有用」,又是對誰而言呢?
歷經戰亂的人,光是活著就抱持莫大的感恩,曾被診斷過重病的人,會對待自己的身體如信仰般虔誠。但人卻會在平安的時期,因為工業化社會事事講求實用的思維,開始拿生命的價值來秤斤論兩。這亦是此書帶給我最大的反思。〈寂寞的十七歲〉裡主角其實一直都想回應父親的期許,也做過努力,最後卻還是只能留下一句「我也想變好,我全都試了,但全都做不到。」但其實他做不到的,只是社會對於「生而為人」所設下的標準。
誠如那些勉人把握時光的字句,沒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我們真正能夠擁有的只有現在。每個當下都是許多過往積累的結果,但它不應成為某個目的的彩排。所謂的未來,只是腦內一連串幻想的建構,是否值得我們為此拋棄活著的實感?
書籍資訊:《人生雖苦,但還是值得活下去》 岸見一郎著 平安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