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拋掉書本上街去》有一篇叫「自殺學入門」,用一種黑色幽默的風格(?),細緻地談到遺書的格式、場所、方法、動機、死後世界、結伴...。很多描述讓我想到某種從憂鬱狀態(濾鏡)看世界的那種頻率;像是某種灰濛濛的光線,或是美好中帶著莫名寂寥的風景。
以下整理這篇書摘與感想,不過還是要先放上警語:若您有自傷、自殺意念,請嘗試求助,讓專業老師陪您渡過困難(安心專線24小時,1925依舊愛我)。
🌿無意義的荒謬感
不知為何,作者引用的話都讓我感到一種黑色幽默...比如,「因為看到花開得很漂亮所以想死」、「我想試試死了會怎樣」、「因為忍不住就是會想自慰(所以想死)」。生與死是無法拆開來看的;人只要活著,有時就是會面對生命的荒謬與無意義感...。所以我覺得能談死亡是很好的;積極一點可以「向死而生」,消極一點至少也有助面對真實、接納真實。
書中引用淵上毛錢的詩:
「其實
即使無法大聲說出
過去的時間與
未來的時間
一樣長
只要試著一死
就明白了」
「試著一死」這句話也帶有一種微妙的諷刺,因為這可不是像在大賣場試吃一樣,或是像網購不滿意還可七天內退貨。作者嘗試比較中性地去看待死亡:「只要理解即使是無法再現,負面的體驗仍屬『經驗』,就會明白死亡是遷徙,也是旅程。」
不知道作者的靈性觀是什麼。假如把生命的旅程拉長到近乎無限的輪迴,是否就能這樣中性去看待任何經驗?假如相信死亡後可以去到天堂或極樂世界,是否就能保有希望與慰藉?
作者嘗試定義自殺,並且排除因病自殺(作者認為那是病逝),以及因貧窮自殺(作者認為那叫政治上的他殺)。他甚至不同意「生命無價」,並且試圖探討人類選擇自殺的價值何在:「如果明瞭『缺乏的某種東西』,死亡的必然性就消失了...明明沒有任何缺憾,就是忽然覺得想死...無法避免且不合情理的死,才是自殺」。
有不少說法認為死後就像成為透明人(我小時候也曾這樣認為,因為看了《幽游白書》漫畫),但作者認為「這些死後幻想,最終都次逃避現實的思想,完全沒有解釋自殺的樂趣。如果不是『面臨死亡而變得自由』而是『擺脫生命的苦悶獲得自由』,這樣的自由仍然是失敗的。」
🌿面對死亡的接納感
作者的嘴真「毒」啊,接下來竟然還批評哪些人沒有自殺的資格。有些理由真的是諷刺到有點好笑...不禁覺得,這可能也是一種另類的關懷或建議,希望人們至少去體驗一些特別、美好的經驗,之後再思考生死之事,也不遲啊?這讓我想到服務對象說,參加憂鬱者的論壇後,不只感到不那麼孤獨與自責,而且也看到帶有同理的鼓勵:「說不定嘗試了想做的事,真的開心起來,就不會想死了」。
之所以說作者有種黑色幽默,是因為他不但沒有積極勸人不要死,甚至還舉了名人的故事,並稱之為精彩、前輩...。他越是這樣熱鬧地去描述,反而越讓人感到某種淒涼與接納。接納感,是因為願意去面對,不逃避;淒涼感,是因為那些死去的人,畢竟已經不在此世,也無法回應了。
「只讓想活的人活下去就好。就像人有生存的權利,當然也有死亡的權利。」(太宰治《斜陽》)
這讓我聯想到安寧緩和醫療在談的,人有沒有選擇安樂死(醫助自殺)的權利?近年有一位醫師寫了一本《斷食善終》,就在談他與家人陪老母走完最後一程的故事。也讓我想到癌症病逝的媽媽,以及曾經老年憂鬱的父親,他們如何面對自己的生死...。
作者舉出第一個故事,就是在華嚴瀑布自殺的藤村操。他的遺言末尾提到自己站在崖上心無不安,「莫大的絕望與喜悅,其實一致」,一度帶動許多模仿者,引發社會對此風氣的批判。作者一邊不認同那些評論家,同時卻又說,這整件事蘊含一種批判社會的時代「美學」,「證明了死與生同樣實際存在」...。
這樣節錄起來可能有點不知所云。但我真正要說的還是那種荒謬感。畢竟人死都死了,到底他們是不是在批判、或者他們的意志要如何傳遞,也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做到。
作者提到另一個故事,當事人「除了死以外,沒有其他可做的事」;此外也提到《小王子》的主角及其作者,對所謂故鄉的鄉愁。
我之所以摘錄這些,絕非因為贊同自殺;而是因為我當下讀到時,有種微妙的釋放感...好像內在秘密的陰影,被他人說出來了,從黑盒子中釋放出來。無論如何,面對陰影雖然困難,但一直壓抑有時只是更添辛苦。
🌿如何接住生命?溫軟的作者結語
這段結語很重要,一定要看到結語才算完整,所以我直接把大意做成圖檔。明明作者前面講得那麼直接、甚至輕快,但結語又回到了生活與人間...帶有一點溫軟的無奈感(不過也可能是編輯勸他寫的啦)。
這樣首尾對比的落差,正顯出這堂自殺學的難以入門...畢竟一入就無回了。活有活的艱難,如何死也有死的艱難(比如我聽過有人擔心死後給房東帶來麻煩...)。
他在最後引述一段話:「盛夏天空下的遠帆啊,那正是我的心之帆。」(山口誓子)
在我的想像中,海邊盛夏的天空應該是很晴朗、很遼闊的。遠帆要航向哪裡?不確定。航行的方向是自己能決定的嗎?不一定。這讓我聯想到,出生不是我們有意識的選擇(當然在靈性的說法,會提到靈魂的出生前契約等自主選擇的觀點);而如何死亡,有時也不是我們能有意識地決定(當然還是可以用各種方式趨向善終)。
為什麼結語要從「自我」轉向「關係」呢?大概這正是所謂自殺學的關鍵,因為人只要還有餘力去考慮到關係、去感受到他人的心意,那麼即使還是嚮往死亡,還是很難去道別生命吧。
在學習面對自傷、自殺的急性處遇時,最重要的就是要和當事人建立關係,並且陪他回憶所在乎的重要關係。不知為何,我聯想到那些警匪電影,當犯人以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威脅員警時,談判專家也是要與他建立關係,並且聯繫他重視的人到現場勸慰。
一張張接住生命的網,並不容易織成。
之前我去諮商所面試,老師讓我們討論:為何十年來台灣自殺兒少增加?難道我們大環境沒有更好嗎?輔導和教養資源沒有更多嗎?結束後我和夥伴上網查資料,談到網路世代影響的人際疏離、自我疏離、霸凌、形象美化與比較...等主要影響因素。
面試時老師為了考驗我們,一直提問「還有嗎?沒有想到更多可能的原因嗎?」當下聽到時真的會心慌,也開始更有實感,覺得這件事「與我有關」,我應該(有責任義務)去弄懂這個大哉問。
當時我說社會對死亡與身心症的污名,可能使兒少不敢求助。我也想到自己曾羞於承認有憂鬱傾向,因為會覺得「我應該沒那麼嚴重吧;我的境遇和資源已經比別人好很多了,所以我沒有資格想死」;也就是說,我會否定並輕看自己的感受。去年我開始學習複雜創傷(童年家庭創傷),理解到也有很多人會這樣輕看自己的受傷經驗,覺得被情感忽視不是什麼大問題,至少比肢體暴力好多了...。
我真正要說的是,自傷、自殺主題牽涉了很多面向;假如我們能夠更坦然去面對這件事,是不是會好一點?而不是像鴕鳥一樣逃避、像傳統一樣忌諱、或是還留在錯誤的迷思(比如「說想死的人不是真的想死」、或是「聽他人談想死會促使他去死」)。行為只是結果,背後的內心故事才是真正需要被懂、被接住的關鍵。
就像敘事治療老師說的,可以去拓展當事人的觀點,去看他如何選擇與不選擇?「是什麼讓你在想死的時候,還是願意來跟我談話?那個做選擇的你,想到什麼期待?」
生命即使只剩微光,也值得被陪伴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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