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1/09/03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我大健全忠良之皇民,挺起你的筆桿,為日本人而戰吧】

在台灣出生卻被日本統治的台灣人、在日本出生卻在台灣生活的日本人、台灣人與日本人結合生下的孩子——在日治時期,每個人都要面對的選擇題: 中國人?日本人?台灣人?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變之後,台灣總督府隨即展開「皇民化運動」,因應而生的「#皇民文學」多以本島人(台灣人)的皇民化為題材。 在台日人與本島台人在面對「祖國」發起的戰爭下,應該選擇在哪裡站台才能保全創作的自主意識?
或者該說,當歷史的潮流褪去後,誰能給予公允的評價? 在安祿山當政時來不及出逃的王維,因寫下〈凝碧池〉,而在安史之亂後能保全性命;吊詭的是拋棄百姓出走的皇權,為何能在事後理直氣壯地審判這些枉顧求全的官員呢?
那時沒想太多,但歷史總是重複的。
這禮拜介紹的三本書,是被撰寫《台灣文學史綱》的葉石濤列為必讀的日治時期長篇小說;作者身份俱是自小隨著家人來台生活工作的日本人。 姑且不要將之列入「皇民文學」,即使是政治宣傳,但這三本書也是作家「觀看」在「被觀看」情境下,台日人民在地面對的困難與挫折。 對於那時候的他們,是如何看待台灣呢?--#西川滿#台灣縱貫鐵路#庄司總一#陳夫人》 #濱田隼雄#南方移民村》 日治時代最有名的就是日人作家,就是#西川滿。 在今年一月初,「真理大學台文館換鎖風波」是他離我們最近的時刻。 1997年真理大學首創台灣文學系,為響應創立,西川滿捐出畢生所著,加上系主任#張良澤的收藏,讓各方捐贈強悍回應了「台灣有文學嗎」的質疑之聲。 這也是後來當以館為家的張良澤被校長要求證明文物的產權時,引起了以已故作家鍾肇政之子鍾延威為首的文壇譁然。
面對政治,面對國籍,所有人有其為難。 身為日本人是無可置疑的,但內心的故鄉呢? 生於福島縣會津若松市的西川滿,三歲跟著父親來台。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法國文學科,畢業前吉江喬松勉勵他「為#地方主義文學貢獻一生吧」,於是回到台灣在《臺灣日日新報》擔任學藝部編輯。 後來陸續發行了《台灣風土記》、《華麗島》、《文藝臺灣》等雜誌,栽培的後進以台南文學大家#葉石濤最為著名。
他效力於皇民化運動,提出 「#糞寫實主義」,認為台灣作家脫離國情,悖於戰時體制的立場。 對於文學必須服務政治的觀點,在文壇掀起激烈筆戰;這樣的他在創作時,亦關注於以想像充實歷史的小說,例如:〈採硫記〉、〈龍脈記〉、〈赤嵌記〉,以及今日介紹的《#台灣縱貫鐵道》。
這本書讀來索然,基本上就是 1895年「乙未戰爭」的日軍攻佔紀實,沿著鐵道一路南進。這條由1887年劉銘傳偕同德國技師貝德勒與霍凱爾建設的鐵路,一段從台北大稻埕啟程穿越獅球嶺到達基隆,另一段從台北築至新竹。
我們就沿著鐵路,一起來看看那年的台日戰爭如何開始與結束吧!
|登陸獅球嶺 攝影師#恆川清一郎與記者#村上正名隨著軍艦們,來到五月的基隆外海;台灣總督樺山資紀與清國代表李經方,已於橫濱丸上完成台灣授受的手續。
在澳底登陸,三貂大嶺遭遇激烈砲戰,極力拼上獅球嶺砲台,眼前是黑亮的鐵道。技師#小山保政迫不及待大展身手,在基隆的慶安宮前庭碰上台灣通譯#顧振泉,一路前進北門。
|大開臺北城 小山碰上了趁火打劫火車的民眾,舉槍驅離聚集在第一號火車「騰雲」附近的「亂民」,在德國貿易商梭爾甫的相迎下,走到了大稻埕六館街附近。
利用修復好的火車駛回基隆市街,載負軍隊的糧食與彈藥,軍團們緩緩朝台北前進。守城的殘兵胡亂射擊,「義婦陳法」協助架梯,日軍登入「承恩門」,皇軍由此入城。 |唐景崧出逃滬尾 台北城內民眾有的衣襟上縫著「大日本良民」的布條,有的門戶已掛上旭日之旗。 台灣民主國的五千兵勇聽聞軍需部長#李義宗捲著糧食軍餉五萬美元潛逃,將憤怒以砲彈攻擊唐景崧夫婦躲藏的德國亞瑟號。
不得已答應勒索的船長,卻不知反被這些士兵們吃得死死,許多士兵藉機登上船艙欲一起逃離,「台灣民主國」的黃虎至此已死。 #北白川親能王主持了總督府的始政典禮,宴會裡的餐具與餐點讓人印象深刻。
|兵敗大姑陷(大嵙崁) 義勇軍總領余清勝來到總督府求降,回到大姑陷的安民局,卻被執意抗日的忠義局指揮江國輝監禁牢中。 #簡秀興受託照顧余清勝的女兒,卻意外捲入刺擊日本將領的陰謀中。 由山根曾城率領的支隊,掃蕩大姑陷的盜賊;戰鬥急劇地展開,全員不分男女老少的民眾皆投入抗戰,然江國輝被擒後,戰爭暫告一段落。
|南進:新竹、彰化、嘉義、台南 等著糧食補給的日軍,最後只能先以蕃薯果腹。 來到八卦山這金山鐵壁,仰賴來投報的幾名台人情報,後來順利攻入彰化。得到李義宗埋於八卦山觀月樓的通譯顧振泉在鹿港蓋了大宅,招待日軍,高呼「大日本帝國天皇陛下與陸軍海軍萬歲,祝台灣幸福」。
與此同時日軍在有「瘴化城」之稱的彰化,大批染上赤痢、腳氣病、霍亂、瘧疾,被蚊子叮咬,惡臭及生水陸續奪走性命。挺進的軍隊落城嘉義,在堅守台南的劉永福也搭乘英國爹利士號遁走後,終於完成戡定大業。 然而親王不幸病死,見證大業後撒手。
這本書結束在這裡,下部始終未出版,但後記裡有記述西川滿構思的梗概,大體是其後鐵路、學校、醫院的設立。 西川滿於書中表示日本「接受」清國的割讓,建設這塊地方並讓國民加入皇軍的一員,我想應該讓日治時代的台灣文人跳腳吧! 在南進的描述裡,百姓的狼狽匍匐、叛賊的可憎面貌、土匪的破壞搜刮、將領的紛紛棄逃,在在與日軍的軍容規律與不畏病戰、義勇與外商的支持、原住民的投靠相互映照。 會被視作日本的「大內宣」,完全不意外。
這樣的他縱使擁護日本也毫不奇怪,日本戰敗後即遣返的他卻對台灣念念不忘,或許才是奇怪的。 得知同事於228事件慘死而悲痛的他,後來為偷渡至日本的少年奔走,終獲准居留;之後陸續出版以228事件為主題的小說,關懷這塊土地。 有時候會覺得,終身不能回到「故鄉」台灣,也不見得能容於日本文壇的他,難道會比那時代的台灣人幸福嗎? 之前介紹的#鍾肇政#插天山之歌》亦有大嵙崁這部分的戰爭描寫,兩者或可相互比對。
也許太初之始,我們始終要自問的,永遠是: 我是誰?
這本很樸質的小說,推薦給想入門認識西川滿的起點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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