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1/16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南朝的劉宋

前情提要:東晉在司馬道子專權後,開始走向滅亡之路。當時先後發生了孫恩與盧循之亂,而桓玄趁著孫恩之亂,起兵東征,北府劉牢之的投降,讓桓玄得以篡位,改國號楚。但沒半年即被劉牢之的部下劉裕打敗,劉裕迎接晉安帝,恢復晉朝。當桓玄執掌大權時,因人民多逃入寺廟以避稅役,使得國庫空虛。而部分僧尼不守戒律,桓玄開始整頓僧人。
較大的舉措之一是要求全國僧侶必須向君主禮拜,桓玄的考量是,人民對佛教的信仰,可能導致對政府權威的漠視。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討論這個問題,早在東晉成帝時期,庾冰極力排斥佛教,尊崇儒學,試圖恢復儒學獨尊的局面,而何充則崇信佛教。當時佛門弟子,見君王不行跪拜之禮,庾冰認為這違背禮教。庾冰代晉成帝發布詔書,聲稱禮敬為治國之綱,為維護名教與朝廷典制,僧侶必須跪拜君王。何充則極力反對庾冰頒布詔令,便上書進言,認為佛法的弘傳,有利於教化百姓、鞏固王權。朝中大多數人認為佛教與儒家,在禮俗上雖存在著差異,但二者皆能教化萬民、維護王權。晉成帝最終採納了何充的諫言,允許沙門弟子面君時免行跪拜禮。
沙門不敬王者論
東晉元興元年(西元402年),太尉桓玄以震主之威,重申六十餘年前庾冰沙門敬王之議。當桓玄政令一出,慧遠總結東晉兩次沙門敬王之諍,「深懼大法之將淪,感前事之不忘」,乃慎重地寫了《沙門不敬王者論》給桓玄。在這次事件中,慧遠力挽狂瀾,外抗強權,內爭僧格,使傳入中國不久的佛教,克服了一次「無上道服毀於塵俗,亮到之心屈乎人事」的危機。
全文分成五篇,簡述如下: 在家第一,說明在家的佛教徒,是遵循世俗禮教的「順化之民」,佛教的社會作用是「助王化於治道」;
出家第二,認為出家眾是「皆遁世以求其志,變俗以達共道。」雖然在傳統儒家思想的框架下,沒辦法奉侍父母,但卻沒有違反孝道。法師擴大解釋,如果一位出家的僧人,可以「全德」,則一樣可以光宗耀祖,澤被天下(道洽六親,澤流天下); 求宗不順化第三,接下來三篇是法師,面對不順民情禮拜君王的質疑,進而論述。出家人為了追求真如本性,不會因為世俗的情欲(錢財、名利等)而讓身心起煩惱,進而達到佛教所稱涅槃寂靜的狀態。這就是僧人之所以不向王侯行跪拜禮,行動高潔,不做王侯,而受王侯恩惠的原因!
體極不兼應第四,雖然佛教與儒家思想有些微差異,但是最終的目的是相同的。
種子起現行 現行薰種子
形盡神不滅第五。佛教認為我們的神識(或稱為業識),是跟著我們不斷地投生到不同的地方,例如我們所熟知的六道輪迴(天、人、阿修羅、地獄、餓鬼、畜生),當我們投生為人(不要以為你一直都是人XD),神識的倉庫,就會把人世間所需的一切種子搬出來,所以我們會很自然而然,接受人世間的一切。經典裡面用一境四心來比喻。譬如一杯水,因為天、人、餓鬼、畜生果報不同,於水而有四種分別。天看到的水是琉璃眾寶莊嚴之地;我們人很自然認為就是水;餓鬼看見卻是膿血,因為由宿世吝嗇小氣,罪障深重,墮餓鬼中,所見之水,皆是膿血;魚卻認為水是住處,不見水相。
這一期生命的過程當中,我們學習了很多知識,也體驗了很多事(種子起現行),每一個念頭、行為與經驗,都是一顆種子,都會儲藏到我們神識的倉庫裡(現行薰種子),等待機緣成熟時,種子就開花結果,稱為果報。這也是為什麼改變是那麼難,因為我們的習氣一直不斷的在加強,喜歡生氣的人,容易一直喜歡生氣;喜歡看手機,就容易一直想滑手機。因果法則是佛教的根本,種瓜一定是得瓜,但如果因緣不具足,例如少了充足的水分或是其他因素,有可能長不出瓜,但是絕對不會得豆。這道理便是我們熟知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當我們這一期的生命結束,外在的形體消失了,業識會跟著我們,往下一個階段去。所以有時候,我們會覺得這件事怎麼不知不覺就會了,有很大的可能性,在過去生中,我們就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所以要活到老學到老,面對困境,我們要學著去處理,這一期生命沒學會的,未來還是會遇到,如果我們轉念想 : 其實我們會遇到,就是代表我們可以承擔、可以解決。如果我們修行到一定程度,轉識成智,則可自在受生,不受時間與空間侷限。識在佛教裡面認為是雜染的,也就是有「貪、瞋、癡」的元素在,因為這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的「無明」,導致我們的行為造了業,修行就是把這些雜染的念頭,透過智慧來消除。(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
《沙門不敬王者論》整篇論文的主旨是在尊重王權,消弭桓玄對佛教的猜忌之下,同時保存了僧伽的自主性。
廬山之東林寺為當時南地佛教中心(鳩摩羅什所居之長安為當時北地佛教中心)。當時名仕陳郡謝靈運,「負才傲俗,少所推崇。及一相見,肅然心服。」欽敬慧遠法師的謝靈運,替他在東林寺中開東西兩池,遍種白蓮,慧遠所創之社,遂稱「白蓮社」,後來淨土宗又稱「蓮宗」。當時集結了隱居在廬山和其周邊僧俗兩界隱士高人一百二十三人,結社學佛,專修淨業。其中以慧遠為首十八人,稱十八高賢。為中國佛教,特別是淨土宗的重要事件及佳話美談,影響極為深遠。淨土相關論述,將行文至唐朝善導大師時詳加說明。

劉裕登場
劉牢之的屬下劉裕,出生於寒門,原本是江蘇彭城人,後來移居京口(今鎮江)。劉裕年幼喪母,小時候過得非常貧苦。孫恩之亂的爆發,為劉裕提供了打響名氣的絕佳機會。當時劉裕在北府劉牢之底下擔任參軍一職,在這場鎮壓叛亂的戰爭中打了漂亮的勝仗,建立起接班人的地位。當時的劉牢之被桓玄逼上絕路後,劉裕成功率領群情激憤的北府軍,向桓玄發動突襲。堪稱六朝時代一大英傑的劉裕,在政權中心嶄露頭角。劉裕一舉擊敗桓玄,桓玄退回根據地荊州,圖謀東山再起,卻再次敗給劉裕。最後桓玄企圖自荊州逃往蜀地,劉裕趁勝追擊,成功將桓玄於西元404年徹底殲滅。劉裕凱旋歸來後,擁立遭桓玄廢位的晉安帝復辟,推動晉室重祚。但任誰都看得出來,所謂的重祚只是徒具形式而已,繼桓玄的篡位事件之後,改朝換代可說是木已成舟。
其後劉裕採取的行動,與桓溫大同小異。為了使禪讓能夠名正言順,他必須提高自己的聲望,因此他發動了北伐。當時的華北,由鮮卑拓跋部所建立的北魏,聲勢可說是如日中天,而鮮卑慕容部所建立的後燕,也遭北魏消滅。 同為慕容部出身的慕容德,建立的南燕,則在山東半島苟延殘喘,承受著來自南北兩方的強大壓力。南燕一邊防禦著北方的威脅,一邊趁著東晉末年江南地區陷入混亂,將勢力範圍延伸至原本屬於東晉疆域的淮南。劉裕便以此為理由,趁機發兵南燕,劉裕消滅了南燕後繼續西進,想要趁勢收復洛陽、長安,由此便可看出劉裕這場北伐的雄心壯志
二次北伐收復洛陽及長安
此時潛伏於江南的五斗米道,趁著東晉軍北伐而建康空虛之際,再度藉由水路進逼建康(此時孫恩已死,五斗米道領袖為孫恩的妹婿盧循),劉裕只好趕緊班師回江南,守禦建康的何無忌、劉毅等北府軍在盧循軍的進逼下趨於劣勢,但劉裕迅速回軍後重整軍勢,在建康的石頭城迎戰五斗米道的孫恩殘黨,成功大破敵軍。盧循引軍逃往廣東,劉裕為了斬草除根而派軍追擊,於西元411年將之完全殲滅。沒有了後顧之憂,劉裕第二次發動北伐,消滅了苻堅的前秦,並進逼羌族於關中地區建立的後秦。當時的後秦已失去了草創時期的聲勢,一來是不斷受北方匈奴的侵擾,二來是優秀君主姚興去世,國力開始走下坡,根本無力阻擋劉裕的大軍。當年因高僧鳩摩羅什翻譯法華經等經書,加上佛教盛行,後秦曾有一段大放異彩的時光。但在劉裕的北伐之下,後秦於西元417年亡國,劉裕收復了洛陽及長安。
當時的華北,匈奴君主赫連勃勃盤踞於陝西北部,而強盛的北魏(鮮卑拓跋部)則盤踞於山西至河北一帶,匈奴的沮渠蒙遜盤踞於甘肅北部,各自對著長安,洛陽虎視眈眈。劉裕在消滅後秦後班師回朝,自此之後,東晉就不斷失去位於華北的領土,相較於北方勢力逐漸退居弱勢。最終由北魏於西元439年統一了華北
劉裕與桓溫在施政方針上亦頗有相似之處。其最具代表性的政策,就是實施土斷制度。所謂的土斷制度,指的就是讓華北移居江南的遷徙者,以現居地申報戶籍,以利地方官員管理稅賦勞役的制度。隨著西晉的滅亡,許多百姓為了逃避戰亂,自華北遷徙至江南,這些百姓有的向豪族尋求庇護,有的則淪落為無戶籍的流民。為了避免這個情況,東晉在江南設置了與華北相同名稱的州、郡、縣,讓這些流民除了原本的戶籍(黃籍)之外,能在江南也擁有新的戶籍(白籍)
此時期特別值得注意的一個現象,可見於東晉末年范甯對時政所下的評論:「昔中原喪亂,流寓江左,庶有旋反之朝,故許其挾注本郡。自爾漸久,人安其業,丘壟墳柏皆已成行。」由此可知自江南陷入混亂以來,已歷經超過一百年的歲月,這些北來百姓經過世代交替,有許多人已開始適應江南的生活。 對新的世代而言,江南就是自己出生的故鄉。自八王之亂、永嘉之亂起,華北便陷入長期的兵荒馬亂狀態。但在鮮卑拓跋部的北魏統一華北之後,華北逐漸趨於穩定,邁入了嶄新的時代。至於江南的東晉,原本以北來貴族為統治階層,在諸般勢力建立起微妙平衡的前提下,以匡復中原故地為基本理念,形成以征戰為目的的江南王朝。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及華北的安定,江南王朝的本質也被迫跟著改變。
西元420年,劉裕接受東晉末代皇帝晉恭帝的禪讓,開創了南朝中的宋朝,是為宋武帝。劉宋最大特徵,就在於組成其政治核心成員並非貴族,而是武將。 宋武帝的在位期間相當短,即位兩年後便病逝了。臨死之前,他下令由皇族或近親擔任北府將軍,並由皇子擔任西府將軍。然而仔細審視劉裕的晉宋禪讓,會發現過程並非那麼順利。有許多貴族不承認劉裕的正統性,因而頑強抗拒。
宋少帝之後,宋文帝劉義隆即位,在位期間共31年(西元424-453年)。宋文帝重用王弘等人,與貴族一同以合議的方式處理朝政,維持了三十年的太平盛世(因年號為元嘉,故後世稱為元嘉之治)。貴族的沒落,也可以透過寒門、庶民的崛起看出端倪。筆者在前文曾提過建立宋國的劉裕,是出身於寒門之家的武將,而武將掌握權勢,正為貴族以外的下層階級崛起開了先例。
元嘉之治的結束,肇因於北魏的南侵。元嘉之治後期(西元450年),宋文帝基於國內安定且獲得貴族支持,大膽地發兵討伐北魏。但當時北魏的太武帝已併吞諸國,於西元439年完成統一華北的壯舉,國力如日中天。過慣了和平生活的宋朝軍隊,對上身經百戰的北魏軍隊,不啻以卵擊石。此次的北伐反而導致北魏入侵淮南,後來雖然化解了危機,但淮南土地因戰亂與掠奪而荒廢,此戰消耗太多人力與物力,此後宋朝國力快速衰退。在此慘澹氣氛下,又發生了宋文帝遭皇太子殺害的巨變。其後皇太子的勢力又遭當時擔任江州(江西)刺史的弟弟劉駿(即孝武帝,在位期間西元453至464年)擊破,皇太子及其四個兒子都被斬首,屍身拋入長江,下場悲慘。孝武帝便是在這種子弒父,弟又弒兄及其家屬的人倫悲劇下登基為帝。一旦發生這樣的悲劇,就連除去了亂象的孝武帝自己,也陷入疑神疑鬼的狀態,導致不斷殘殺兄弟及族人的惡性循環。
而且這樣的風氣,並非只存在於宋朝,就連後來的南齊及梁,也受到不良影響,甚至成為王朝興衰的肇因。舉例來說,孝武帝去世後,原本由長子即位(前廢帝),但後來遭宋明帝殺害並篡位。宋明帝登基之後,共殺害孝武帝的兒子多達十六人。孝武帝剩下的十二個兒子,也在宋明帝的太子(後廢帝)在位期間全數遭到殺害。 像這樣血肉相殘的悲劇不斷上演,最後終於顛覆了宋朝。 一名皇子在臨死之前,感慨萬千地說出「願身不復生王家」之語,道盡了南朝諸國,想要掙脫疑神疑鬼的禁錮卻難以自己的精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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