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廖宥甯
2018年,中國科學家賀建奎宣布一對具有愛滋病抵抗力的雙胞胎出生,他聲稱這對雙胞胎在胚胎階段就由研究團隊進行基因編輯,此生不必再擔憂遭到愛滋病毒侵害。這項發表在學術界引起軒然大波,譴責的聲浪接踵而來,多數人認為賀建奎此舉嚴重違反研究與生命倫理,而在經過中國官方的調查與審判後,賀建奎遭判刑入獄。
除了被指責「玩弄生命」的賀建奎外,幾年前美國的一對聾人同性伴侶,決定透過基因篩選的方式得到一個同樣失聰的孩子,他們以耳聾為傲並認同這種生活方式,所以期待自己的孩子也能這樣的方式生存於世上,但隨著這個選擇而來的是輿論的責難,指控他們將自己的殘疾殘忍的加諸於孩子身上。
「我們不認為我們所做的,跟許多異性戀伴侶想要孩子時的作法有多大的不同」,他們的反駁帶出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選擇讓孩子天生擁有耳疾和優良的身高智商有什麼差異?」為什麼同樣是透過基因工程來「訂製」理想中的孩子,得到的評價卻南轅北轍?
這就牽扯到了所謂「優生學」。
新加坡曾經推出一項政策,鼓勵擁有大學以上學歷的婦女多生育,而高中以下學歷的女性如果配合節育就能拿到一筆津貼,政府希望透過這樣政策獲得「優秀」的下一代。
先撇開優秀的定義不談,究竟人類有沒有權力去決定下一代的型態?父母多半希望孩子們身材高挑、智商卓越、身體強健無病痛,或是經由後天的各種培養將孩子塑造成自己所盼望的樣子,這讓我不禁懷疑,究竟孩子是擁有獨立意識的個體,抑或是為了滿足父母期待的附屬品?
或許你會覺得這個論點太過於抽象,還停留在哲學和宗教學的清談階段,但優生學考驗的,遠遠超過倫理道德等精神層面議題。
而哈佛知名教授麥可‧桑德爾也在他的著作《訂製完美》提出一個假設,如果當優生學普遍應用在社會上,孩子們的表現不佳時不會檢討或敦促自己更努力,他們會怪罪父母沒有替自己爭取到優良的基因──這似乎也告訴人們沒有後天努力的必要,因為一切在出生時就由基因決定了。
不少人指出優生學會帶來貧富差距的延伸性問題,比如說富人們有錢去購買最先進的基因工程技術、獲得最「出色」的基因,而所謂「劣等族群」在某種程度上被褫奪了生育的自由,你會說窮人們依然可以透過自然受精生育,我們並沒有剝奪他們的生育權,但根據人類行為的趨勢,上流社會的強勢文化會引起中下階層的不經思索地仿效,無論這些流行是否具有意義。
閱讀上述觀點後,在此時筆者不禁想問,那些主流價值中認為「優秀」的基因真的是最適合這個世界──或生態──的嗎?而單一化的基因模式會不會對人類造成更大的傷害?
有些支持優生學的人認為,透過人擇的方式我們能找到最「完美」的基因,就像是基因改造的農作物,能夠抗病蟲害又可大量繁殖,於是人類淘汰掉自己眼中的「不良」基因,僅保存下我們以為「優秀」的部分。
但人類真的能定義基因孰優孰劣嗎?以蠶豆症為例,蠶豆症屬於先天性的代謝疾病,當患者接觸特殊種類的氧化物質會產生溶血現象,在生活中有許多禁忌十分不便,但因為先天的紅血球缺陷使瘧原蟲難以生長,蠶豆症患者能避開瘧疾的侵擾,這反倒成為他們在氣候濕熱、容易導致病媒蚊孳生的臺灣生存的助附身符。從這個角度來看,蠶豆症是缺陷抑或天賦實在難以妄下定論。
在達爾文的天擇理論中,最為出名也最容易被誤用的是「適者生存,不適者如高中哲學教育的視野──思考那不被思考的事情淘汰」一句,種族主義者常引用此句作為種族清洗的依據,卻忘了天擇說的大前提是建立在多樣性上,我們不會知道生態──或是上帝──會選擇讓哪種基因存活,所以如果是為了延續人類文明,我們更該致力於維護基因的多樣性,以因應上帝的各種選擇。
核稿編輯:洪立庭 行銷編輯:陳苡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