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去了哪?
記憶夾縫裡長滿了綠黃的雜草,偶爾會看見一點泥沾附在草上,拼命想找出雜草的分界,卻陷進雜草的混亂裡,越想理出頭緒,越難相信那生鏽許久的記憶。
經過寺廟看到佛像,出現辱罵佛像的汙穢語言。
替孩子換尿布,出現撫摸孩子生殖器的畫面。
走在路上看到女生,出現觸摸她身體的畫面。
每次坐下時,出現我壓死動物的畫面。
每次看到某個眼神的男人,出現自己身體很髒的想法。
我剛剛真的有做這些嗎?還是那只是我的想像?因此我不斷去回憶,來確認我真的沒有做這些令人無法接受的事。對於強迫症來說,似乎是讓「感覺」成為事情是否真實發生的準則。
那記憶去了哪? 記憶夾縫裡長滿了雜草般,偶爾看見一點泥在草上,想找出雜草的分界,卻陷進雜草的混亂裡,越想理出頭緒,越難相信那生鏽許久的記憶。記憶變成我只是「知道」,但我不確定知道是不是真實的,因此越多的檢查、清洗或數數,越達不到我對純粹狀態的高標準,就像雜草沾附了泥一樣,就對記憶越缺乏信心,原本為了減少不確定感的方式,反而更增加了自我懷疑。但強迫症的記憶真的有缺陷嗎?還是對記憶的監控(後設記憶)無信心?
關於強迫症的記憶研究
目前強迫症的記憶缺陷仍未有一致性的結果。
有研究指出,強迫症對於語意記憶(Semantic memory)較無明顯表現不佳之情形,但對情節性(Episodic memory)記憶則有。筆者認為,當情節記憶讓人難以相信時,我們需要有個內在錨定來穩住自己(一種自我控制的感覺),因此「次數」、「儀式行為」或其他較客觀的方式,可能就成為建立確定"感"的工具了。
強迫症也有記憶很好的時候,有研究評估擔心污染的強迫症患者的記憶力,並與健康對照組進行比較,發現強迫症受試者對受污染物體的記憶能力比對乾淨物體的記憶能力更好。
而記憶本身也不僅是記憶而已,還包含各種感官的集合。因記憶是神經元連結、神經突觸的無數組合,每次記憶的收錄與回放時,它可能都不會跟上次一樣,神經系統會繼續創造新的連接組合。因此,每次回憶時,都會根據您當下的精神狀態、情緒、所在空間......等等,添加進此刻的回憶,或是當回憶記憶時,畫面一樣,但也許會有感官經驗上的改變。因此,記憶缺陷的研究也延伸到其他會影響記憶的可能因素。
除了記憶本身外,強迫症是如何看待或監控記憶呢?
有研究指出,記憶缺陷可能受所呈現刺激的評價、動機及責任影響。因此,強迫的侵入性想法不只存在想法,在想法背後,還包含對想法的想法(評價)。
如看到針就覺得可能被感染(強迫想法),是因為害怕被感染死掉(評價),所以出現不安(情緒),而會一直回去座位上確認是否有針(強迫行為)。
害怕拿刀會不小心傷害到他人(強迫想法/評價),因此我避免接觸任何尖銳物品,包含筆。因為我過於擔心我會拿到刀,使得我不斷確認周遭有沒有尖銳物品或我拿的每樣東西,我都會仔細看它有沒有尖銳的部分(強迫行為)。
對於這樣的現象,較像是幾近病態的"懷疑"記憶,而不是記憶本身有缺陷。
從過去的研究也發現當個人擁有誇大的責任感且處在負面情緒狀態下時,會加強強迫檢查行為的產生(MacDonald & Davey, 2005)且會降低對記憶的信心程度(Radomsky, Rachman and Hammond, 2001)。
臨床現象上,發現有些強迫症患者,無論是自身或他人的事,都會攬在身上,很習慣認為自己要去做或是自己做才安心,譬如門窗、瓦斯或電器用品都要檢查一遍才能出門或睡覺。當案主學會將部分檢查項目讓家人負責後,他的檢查次數與項目確實也逐漸減少許多。
那案主是如何學會將責任分享(在這裡我用分享這個詞)出去呢?是「安全依附。」如有案主道出對婚姻的不信任、遺棄等恐懼,後來當依附關係再次建立起安全圈時,他才願意放下對檢查的執著,讓家人幫助他。也許促使強迫症的原因不是原生家庭經驗所造成對婚姻的恐懼,但透過對恐懼及依附關係的探索,確實也間接幫助了案主。
強迫症像是卡在某個記憶的空間裡,即使找到該空間的門與鑰匙,當要走向門、插入鑰匙、轉動門把、推開門、跨出第一步,最後關上門,這幾個步驟,對他們來說都很困難,都可能卡在某個步驟或再次回到空間的中心。
在這個空間裡,我們跟案主一起尋找除了記憶以外的各種物品、情緒、感知、動作......等等。因為當只把焦點放在記憶時,這空間會留白許多,強迫症患者就會想填滿空白,而他們填滿的方式,就是再用記憶去填滿(其實像是油漆一樣,用強迫行為把原本在空間裡的事物覆蓋上去),最後,成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空間。
參考文獻:
1. Klumpp, H., Amir, N., & Garfinkel, S. N. (2009). False Memory and Obsessive–Compulsive Symptoms. Depression and Anxiety, 26(5), 396–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