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方向盤

坐在駕駛座上，窗外刺眼的陽光灑在忠孝橋上，前往台北市區拜訪客戶的路上；新冠病毒將我們禁錮在國門之內，但握著方向盤，我感受到自身擁有的自由和可掌握的力量。

事情發生的前後，什麼事物都可以讓我害怕恐懼。

我不敢開車，怕自己會撞到人，可能是無意但也可能是有意，我怕自己車禍死不了，餘生要臥床讓家人痛苦，我怕被我載的人受傷…...

我不敢和孩子住，我怕我在她面前表現哀傷，我怕我在她面前失控，我害怕傷害她…...

我不敢和孩子睡，我怕我在睡夢中傷害了她 ; 曾經，躺在她身邊，雖疲憊但我不敢睡 ; 我很清楚我好愛好愛她，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不是傷害自己最愛的人？而我是不是注定會遭受這樣的痛苦呢？

我不敢住在高樓層，我並不怕高，但，我會不會失控的時候把孩子丟下樓？

一年前，老闆釋出一個升遷機會，我考慮了半年決定接下來 ; 美其名是帶著熱情發揮所長服務客戶，同時也想看看自己有多少能耐，證明自己做得到。

實際上，我自己知道，有一部分的我想要藉此證明，沒有他我可以過得更精彩，沒有他我可以盡情發揮我的專長。

接下職務的關係，需要拜訪過去的同事 ; 那是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抱著害怕受傷的心情，重回曾經再熟悉不過的環境，那個過往和他一起生活的的環境，那個女兒出生的地方；

這一幕幕啃食我自認的堅強，當老同事們紛紛誇讚： 挖你怎麼變的那麼漂亮？過去的我不太打扮，現在的我穿了耳洞、化妝染髮、買新衣；我要讓自己看起來「很好」；我帶著笑容回應他們的誇讚，但內心在呼喊和淌血……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樣改變的背後，是有多大的痛；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不要變漂亮。

一路的笑臉在進到家門的一瞬間，像是擰毛巾一樣，扭曲然後流淚。

現在，我可以抱著女兒，讓她的頭倚在我的胸前，輕輕地輕吻她的頭，告訴她我很愛她，後安穩的和她入睡；這是何等的恩賜阿。

現在的我快樂嗎？我問自己。若用過往的自己定義的快樂，那種單純無暇的天真爛漫當然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味道和色彩不像「快樂」那麼濃烈的情緒：一種平靜的幸福感。

曾經我以為，我再也無法有真切的笑容；

曾經我以為，我沒有福享受和女兒的天倫之樂；

曾經我以為，我再也快樂不起來；

所以現在，我格外珍惜這個瞬間：可以自己握著方向盤的當下。

是，

我有能力自己好好過生活，

我有幸陪伴孩子成長，

我有勇氣開創生活的新維度，

我可以自己決定車子要開往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