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23|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顏氏家訓(四)-慕賢勉學】

    慕賢篇。
    聖賢之人,千百年難得一見。 碰到優秀的君子,我們怎麼可以不按讚留言加分享呢?
    人在少年的時候,精神跟情感都還處在不安定的狀態。身邊親近的人,自然而然會互相影響,潛移默化。
    孔子說,我沒有朋友比我差的。
    幹啊人家就要交你這個比較差的朋友逆?
    沒有啦,孔子是說人都有專長,不過顏之推這邊給人家亂用。
    一般人是很容易被蒙蔽的。相信聽說的,而不相信自己所見的;重視遠方的賢者,而輕視身旁的聰明人。
    嗯?這跟前面有點矛盾?看下去就知道。
    顏之推說啊,通常人們想要去見遠方的賢者,不是真的想要學習,而是為了要證明自己更厲害。
    說穿了,慕賢的第一個重點,就是人們太容易「自以為是」。
    那凡是一言一行從別人那裡學來,你一定要稱揚對方,不可以剽竊。現在偷財物有刑法懲罰,偷智慧財產,鬼神也不會饒恕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碰過穿越的以為鬼神呢?
    以前,顏之推在荊州給梁元帝打工時,有一個老百姓很會寫文章,書法又漂亮。大多數的文章抄寫,都是由他在負責。但官府的人都覺得他出身低下,跟子弟說不能學他的文章書法。說他寫十篇,還不過王家的幾個字值錢。
    顏之推自己當然不是這樣,他都常常收集這個丁先生的書法。
    有一次,丁先生寫的文章被梁元帝叫人送去給蕭祭酒。蕭祭酒謝主隆恩,順便問使者說,這寫得這麼好,怎麼沒有屬名呢?
    使者就說啦,這是下人寫的,年輕沒什麼名氣,不敢與大家相提並論。
    蕭祭酒搖了搖頭,「年輕有才,這是難得的事啊。不知名真是太奇怪了。」
    後來使者把這件事傳了出來,大家才慢慢重視小丁丁。
    小丁後來官也做大了,隨著西梁首都江陵被攻陷,梁元帝大舉焚書,小丁以前寫的這些文書,都成了千金難得的異寶。
    想再找他寫?他也過世了。
    以前大家都看不起的東西,你怎麼知道後來不會是寶物呢?
    如果顏氏家訓有被翻譯去西方成為暢銷作品,梵谷大概就不會抑鬱而終了吧。
    接下來,顏老師給大家說說侯景當年攻打建業的故事。
    侯景打進建業,皇宮內城馬上封鎖,官員混亂逃亡,許多部門都失去功能。
    我們都知道,羊侃這時候跳出來率領大家防守了三個多月。不知道的是,羊侃一夜之間把各大部門安排妥當,讓皇宮仍能維持正常運作。
    這樣講有些虛無縹緲,我們來想想需要什麼?
    我是羊侃的話,首先必然是清點物資。包括武器弓矢,糧食飲水。都有文書資料,但就是要比對確保。
    同樣要清點的是人頭,宮中還有有多少人,原本是什麼職務。能不能打仗,能不能做粗活,有沒有製作手藝。
    顏之推說,當時內城還有四萬多人,王公貴族,大官名士怎樣也超過百人。全靠羊侃一個人搞定。
    對了,其實羊侃早年是被死圍過的,所以他對於要做什麼有經驗。他在南梁朝皇宮當差也已經有個十年了吧。
    這是除了戰鬥指揮外,另一個「名將羊侃」的面貌。
    一個賢能的人,抵過千百廢柴,這是顏之推想強調的第二個重點。
    北齊文宣帝,高洋也只有一開始很精實,後面就搞爛。但因為他任用了尚書令楊遵彥,其實政治依然清明,百姓安樂。
    顏之推認為,就是高洋的弟弟高演上任,殺掉了楊遵彥,北齊的政治才開始走下坡。
    但軍事上仍有斛律明月(光)這樣的大將在保家衛國啊。
    結果斛律明月也被鬥掉了。顏之推還加上了「將士解體」四個字,正好說明了世族制私有部隊的現象。
    直到顏之推作家訓,斛律明月仍是關中地區稱道的名將。
    最後還有山西主將的軍師張延雋,作為防備北周入侵的最前線,後來也是被換掉。
    北周滅齊之戰,於焉展開。
    顏之推一直都在寫治國沒錯。
    這個張延雋算是比較不知名,北周齊書只記了他的兒子張元,是當時的佛教名人。
    慕賢篇很短,說到張延雋就結束了,我們直接進入勉學篇。
    屁了那麼多章,顏之推既然都提到聖賢,當然要說說精進向上。
    士大夫子弟,十歲以前就要開始讀書。 少的要讀詩經論語,多的再加上禮記左傳。
    現代人都說,讀這些古人幹話要做什麼?
    其實詩經就是「國語」課。 論語比較像「公民與道德」。
    禮記是社會課,左傳是歷史課。
    一種文組不斷往上進修的概念,只是沒有啟蒙課本,直接從經典開始而已。
    數理不重要嗎?外語不重要嗎?
    我覺得我暫且不要去臆測當時的社會情況,這個時代還有各種各樣的大師。
    其實這樣說,圖像式思考,在人類歷史上是非常重要的里程碑。人類經歷過非常長的一段時間,用文字語言在記錄溝通一切。
    真的是一切喔。
    有點像BBS時代,你不能貼圖嘛,照片不能數位化嘛。只有很少數人會試著用文字去畫圖。大家會花很多時間用文字來試著理解彼此,筆戰。
    現在都梗圖迷因戰。
    數學也是啊,不要說以前那種文言文數學題。有去留學過的人就知道,語言沒學好,就算你已經是國中生,法語小三數學應用題你寫得出來嗎?
    寫不出來,就算你公式都會計算都會也沒屁用。
    甚至你現在三四十歲,去看小朋友的數學應用題,你也會發現常常看不懂題目在寫什麼。
    文組所教授的,就是人類溝通的基礎。不只是跟身邊的人溝通,更重要的是,要跟過去的智慧寶庫溝通。
    能跟過去的智慧寶庫溝通,那你才能開啟通往未來的門。 只是享受現代的便利,是行不通的。
    廢話太多,回到本文。
    學了基礎溝通之後,到成年、結婚,每個人才依照自己的天份去發展。有的能夠自我砥礪學習精進,終能成就一番事業。也有人不想再學,能過日子就好。
    顏之推說,人生在世,一定會需要工作。
    「農民則計量耕稼,商賈則討論貨賄,工巧則致精器用,伎藝則沈思法術,武夫則慣習弓馬,文士則講議經書。」
    那有些讀書人看不起農夫商人,不想學習工藝技巧。射箭不夠力,寫字只會寫姓名,吃飽喝酒,無所事事。
    有的因為家世好,有爵位可以吃閒飯。但等到國家有事發朝議召集令,到場也只是張口結舌,半句話插不上。
    酒宴行詩,也只能低頭默默。
    這樣的一生,你真的覺得有趣嗎?不覺得羞辱嗎?
    南梁朝全盛的時候,貴族子弟多半都不學無術。
    俗話都說,坐在車上不會掉下來,就可以當著作郎;能夠寫上問候他人的書信,就可以當祕書郎。
    「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駕長簷車,跟高齒屐,坐棋子方褥,憑斑絲隱囊,列器玩於左右。」
    把衣服薰香,臉上刮得乾乾淨淨,抹粉擦口紅。這是從東漢末年就展開的社會風氣,弄臉這個曹叡後期崛起的青年革命很多記錄,但其實荀彧就已經是香香男了。
    相比之下,關羽則是真男人,真勇士。
    即使經過三百年的魏晉南北朝,兩派審美觀很顯然不是一面倒。仍然有很多以大鬍子為美的記錄喔。
    坐的車駕都要長簷,你知道豪華馬車就是像長輪子的房屋,屋簷加長就遮陽為主,白淨為美嘛。
    鞋子都穿很高的木屐,用高級坐墊,掛絲綢錦囊。
    嘿,不要想說這些老套審美,到幾十年前都還很夯啊,只是夯在女性身上了。
    這些人甚至會找槍手去參加明經科考試,再次證明筆試不是隋朝發明的。
    參加宴會要賦詩?先請人做好了放在錦囊裡帶去就行。
    當時不快樂嗎?好快樂的。
    可隨著國破朝亡,戰亂四起,人家要找真正有知有識的人來當官。你們肚子裡沒有墨水,過去的朋黨也早就罩不了你,連想求一個安身之處都沒有,只能在兵荒馬亂中倒在水溝裡。
    到這時候,才顯露出你們廢柴的模樣。
    這幾句幹嘛用第二人稱寫?顏之推沒這麼沒品啦,不過他自己就是「有知有識,北朝起用」的倖存者謬誤。
    大體是說居安思危啦。
    再吹一下。
    有學識有技術的人,只要能定居,就能安穩。 可戰亂以來,成為俘虜的人多。沒關係,就算世世代代都不是名門望族,這時候你只要有讀論語孝經,也可以當個小老師。
    就算你家江東大戶,連字都不會寫?保證給你發配去種田養馬。
    所以我說,家裡有藏書,子孫勤學不倦,那麼不管如何改朝換代,也不會去當奴僕的。
    你讀過很多書,就算不能讓你自己變得高尚,也不能保你當大官拯救世界,都算是一門技藝。
    人不可能永遠依靠父兄,鄉里國家也不是永恆的。
    一旦流離失所,沒有人可以照顧你,你還是要靠你自己啊!
    正所謂:「積財千萬,不如薄伎在身。」
    最容易學習,又最珍貴的技藝,就是讀書了。
    不管天資聰明還是愚鈍的人,都希望自己見多識廣。
    這個有空去逛逛新聞歷史粉絲團,看看下面的發言就會覺得顏之推說的真有道理。
    但是想要見多識廣又不願意讀書,這跟肚子餓不去賺錢買飯菜、怕冷又不縫衣服一樣。
    你看我們讀書,從中國有史以來到現在,能夠認識多少人? 可以看過多少事?
    上流階層跟百姓之間的互動成敗好壞,我們不用去評論。反正結果擺在那邊,天地也不能掩蓋,鬼神也不能隱藏。
    只有你自己不讀書,不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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