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與不變──讀岩上《詩病田園花》

岩上在《岩上八行詩》序文曾指出：「在不變中求變，在變中求不變，是凝定風格的方法」，近期出版的第十一本詩集《詩病田園花》，同樣延續著「變」與「不變」的特色。過去岩上撰寫八行詩，是受到《易經》啟發，新詩集《詩病田園花》分作八卷，同樣與《易經》八卦相關，《岩上八行詩》每首詩的詩題都只有一個字，《詩病田園花》則是卷名皆以單字為名，前五卷依序為詩、病、田、園、花，連在一起成為書名。

值得注意的是，〈樹〉是《詩病田園花》整本詩集裡，唯一一首詩題僅用一個字的作品，此詩可說是集結了岩上整體詩風的特色，透過〈樹〉一詩，能管窺岩上現代詩風貌。

〈樹〉

以根鬚把心鬱纏結在地下

以綠葉和紅花

把歡笑揮撒，向

天空

希望青天的藍眼睛

把我的身影也變色

我的綠，是永遠不換妝的衣裳

黑的雲

白的雲

都一樣不能改變我枝幹的

歲月紋路，在雨中

流淌，聽風雨聲

恍若梵唱

首段並置了鬱悶與歡笑、向下與向上，心之鬱悶被樹根壓在地底，歡笑透過葉與花的綻放，迎向天空，呼應著《易經》的正反辯證、陰陽調和之思想。第二段希望藍天能把自己的綠色轉為其他顏色，雖然此處提出「變」的想法，但關鍵其實是「不變」，尾句「我的綠，是永遠不換妝的衣裳」，綠色意味著樹木生機盎然，更代表著自然界生生不息的循環，循環也是《易經》的基礎之一，如同太極的圓，每一處都是起點。

第三段甫開頭就是黑與白的對立／交融，過去岩上在《針孔世界》等詩集，即展現運用黑白色彩意象之特色，黑與白是烏雲與白雲、陰天與晴天、黑夜與白晝，亦是反與正、影與光、剛與柔等象徵，黑也好，白也罷，都無法改變時間在樹上刻劃的紋理，這是《易經》「不易」之概念，世界隨時在變動，但變易之中，萬事萬物仍遵循自然法則，因此變與不變往往同時存在。

觀物辯證一直是岩上現代詩特色，詩人寫樹的同時，其實也寄情於景，傳達了也無風雨也無晴的胸懷，《詩病田園花》詩集中還有許多詩人的生命印記、生存哲思與生活風景，等待讀者展讀與發現。

──發表於《吹鼓吹詩論壇》第42期（202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