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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十年了,這兒春天還是一樣冷。
在愛荷華州,四月份的氣溫還是寒冷入肌,即使校園四處早有了春的蹤跡,即使這天是歡騰的校慶。
我一身白T恤和藍色牛仔褲,從容不迫地從學校旅館走出來。覺得有些冷,我穿上一件深褐色夾克,整了整碎花絲巾。我縮了縮鼻子,十年前的那股寒意,似乎還是鑽到骨子裡。
一年一度的遊行還沒開始,人群早已沿著遊行必經之路坐下。四處人聲鼎沸,許多美國人做好萬全準備,小板凳和躺椅全扛來了;又因為春寒料峭,不少人也把厚厚的毯子帶出來,把有肥有瘦的身體個個包的嚴嚴實實。
走道邊,飄著美國食物的香味,有玉米熱狗,大塊豬排漢堡,一根根粗壯的叫人咋舌的義大利香腸,一杯杯冰冷的檸檬水,還有聞起來像中國菜味道的希臘夾餅。校園中央的大草皮設著幾個白帳篷,幾個社團在那兒賣力吸引人潮。其中一個是美國學生辦的空手道社,幾個男孩女孩穿著服裝擺弄著架式,口裡隨著架式吆喝。動作還行,但到底少了點什麼東西。可是,觀眾不時爆出熱烈的掌聲,因為看的人全是外行人吧。
「真是外行人看熱鬧。」我自言自語。一個女孩不經意地回過頭衝我一笑,我也客氣地回以微笑。說的是中文,沒人能懂。
另一攤子,有點冷清,三四個中國留學生在那兒打著拳,或耍著棍棒。地上立了個牌,用中英文並排寫著:「歡迎挑戰。」只見他們和自己人愣愣地對拆著招。我一時興起,站在那兒看了一小陣子。留學生看見有人觀望,連忙前來用不流利的英語介紹社團,拉點人氣。我輕輕搖了搖頭,說了中文:「真的可以挑戰?」
「是的。」
「我來試試。」我就地站開步伐,連外套也沒脫。
中國學生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推了社長出來。那社長看似也有些膽怯。
「怕了?」我笑道。
「小姐,你真要打?」
「牌子上不是明寫了嗎?」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眼見如此,社長只好說了聲請,拉開架式。
「貴姓?」
「姓黃。貴姓?」
「姓趙。」說完,三拳俐落地襲來,再加一記飛踢。
漂亮!開頭如此利索。但是,活該你姓趙,我暗忖。
我不忙不慌地移著八卦步輕巧閃過。社長見速取不成,便變化了更多招式。我只一味防衛和閃躲,身段輕盈靈活。拳浪如花,身動如影。他怎麼打,我就怎麼躲。不過五分鐘,圍觀人群激增,洋人華人全被我們的一攻一防吸引住了,不少人還拿出相機拍照錄影。
人們驚嘆好看的拳腳身段,全沒能細細品味其中之道。
道,洋人懵懵懂懂,華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其實揭掉文化面紗,正道無所不在,有些洋人說不定早就明白;而某些華人早就忘卻了,或是經過不知什麼樣的浩劫,該有的精髓變得面目全非。世風日下啊。
看著圍觀的人一排一排地增加,中國學生們簡直樂翻了,忙著藉機向人們介紹社團,好在人氣比賽裡掙得一席之地。
拆了十來分鐘,我看準一個空檔,呼地向下一竄,幾個箭步衝踏上了樹幹,一個鷂子翻身到了社長背後,旁觀者一陣驚呼。驚聲未落,我幾掌落在他的督脈幾個要穴上,社長吃痛地轉身,卻在檀中、中脘、下脘吃了我幾拳,頓覺氣血不順,天旋地轉,不支倒地。觀眾掌聲如雷,我連忙趨前,在他檀中揉揉,又在督脈撫了撫,他才一口氣回了過來。
活該你姓趙。
我向觀眾微微致意後,邁步走了。
遊行開始了。歡樂的隊伍沒能引起過去的歡樂,吹吹打打的是十年前的落寞。十年前,我也站在這兒,麻木地看著別人慶祝,而我有的只是一個不光彩的碩士頭銜。我惆悵地在人群中推擠著,品嘗著過去的血淚。有一身功夫有甚用?真能為自己的冤屈在這世界上打抱不平嗎?
我走向一頂藍色帳篷,我的夥伴們早就在那裏,翻動著文件,殷勤地向年輕面孔解釋公司的業務,同時考察應徵者的能力。篷子上用英文寫著「財幸化學公司」,來者趨之若鶩。
夥伴看見我紛紛跟我打招呼。鮑伯看見我,遞給我一杯熱咖啡:「喝點熱的,今天天冷。」
「謝謝。今天如何?」
「不少應屆畢業生來應徵,資質都不錯。」
「很好。」
「有個學生很有意思,妳可能有興趣。」
「在哪?」
「林正在和他談。」他使了個眼色。我看見林安正和一個印度男孩說話。看上去,那男孩很聰明,但是一臉忿忿不平。
我走過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和他們點點頭。林安請他稍候,拉我到一邊低聲用中文說:「妳來得正好,這孩子和咱們當年的情形很像。」
「嗯。」
「談下來,他很有主見,也很聰明。」
「嗯。」
「他前兩天才過了碩士答辯。」
「喔?」又一個!
「妳該跟他聊聊。」
「好。」
於是我們回去坐下,我倒了杯熱茶給他,即使他還有小半杯。
「這是我們公司的CEO,黃巧蓉小姐。」林安介紹,男孩驚訝極了。
「妳真是年輕!」
「謝謝。林跟我說了你的事,你願意再跟我說一說嗎?」
「好。」
「你是什麼系?」
「化學。主修是物理有機化學。研發新材料。」
我讓他說說他做的研究,他簡單明確的說了。這位印度男孩邏輯分明,解釋起來井井有條,看樣子在學術文獻閱讀上下了不少功夫。口才很好,典型的印度學生。
「很好,你很有博士生的水準。什麼時候博士畢業?」
「黃小姐,我兩天前才結束碩士答辯。我得說,這不是我自願的。」他一臉陰沉。我鼓勵他說說他的故事,他猶豫了一會兒,便全盤托出。
大同小異的故事,層出不窮。又是一個在學術界的血汗工廠被剝削的廉價勞工,只因有顆想探索科學的真心,卻被踩成渣扔了出來;只因不肯只成為老闆的雙手,還想有顆獨立思考的腦袋而已。十年前,我也同樣地被犧牲了。
「誰是你的指導教授?」我隨意問:「我也從這兒畢業的。」
「趙強。」這名字轟了我的思緒。又是老趙!

那天,是寒冬,下著大雪。我坐在老趙的辦公室,一記飛刀中了我的心臟:「下禮拜的博士資格口試,妳別參加了。」
我驚愕極了。
「妳直接轉碩士吧。」
「為什麼?」
「妳不適合念科學,妳沒有科學的邏輯。」鄙夷地再捅一刀。
「為什麼?」我的心血!我的想法!我的經驗!
「不知為什麼,妳在我的組裡學得最慢,我不知道妳的思考出了什麼問題。這樣下去,不知幾時妳才能畢業和發文章。」他微微牽動嘴角說道:「我以前念博士的時候,雖然一開始經驗沒有,也是摸索過來的,最後我只花了四年就提早畢業,發了八九篇論文,當時也許是美國經濟環境好,一共有九個工作機會向我招手。」他斜眼看著我,舉起一隻手,指了指腦袋:「為什麼有人可以做得好?有人就算花了再多時間還是做不好?差別在於這裡。」
他以驕傲之姿俯看著我。一股血氣梗在喉頭,我只能冤屈地瞪大著眼睛。我辛苦地替他在新領域有那麼一滴滴卑微的斬獲,一路走來不是平穩,所有收穫幾乎都是跌撞出來的,難道就被這麼一句「不適合」給概括了?
我被殺個措手不及。「讓我想一想吧。」我幾乎失去意識地蠕動嘴巴,不知怎麼身負重傷地爬出辦公室。
我沒依他。在第一次口試中,眼見自己果真孤立無援,慌手慌腳,被砍下了擂台。事後想盡力在第二次口試前自救,別人皆愛莫能助。即使紮穩下盤在第二次口試漂亮回擊,但世界是不公平的。五個評審官事實上只等同一個評審官。他嫌骯髒地將碩士扔向我,對我說:「我早說妳不適合科學。」
「你說清楚點。」我喘息著,滿身是傷痕。
「妳沒有科學的邏輯。」
「那麼我依序闡述我的結果時,也是毫無邏輯囉?」
他開始支吾,道:「也不是那樣的。我也不知道。妳就是不合適。科學的工作妳不能勝任。」
他走了,留下渾身浴血的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瞞你說,十年前,我也從他手中拿了碩士。」我對那印度學生說。
一種同病相憐的微妙立刻升起。
「當時我沒自信再去申請學校,美國經濟不景氣,真要頂著博士頭銜,也難找工作。所以我先找了份工作。運氣好,表現不錯,自己搞點投資,存了點錢。我後來和幾個朋友創立了公司。爾後我又去念了兩年博士,去年畢業。」
他欣羨地說:「妳真厲害!妳的公司現在很大呢!」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要相信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潛能。」
我讓林安拿了表格給他填寫。我看人不會錯,只要他肯努力,不走邪門歪道,定有一番成就。而且,此人一定能為十字聯盟添一翼之力。
那麼,老趙呢?
我叫住他,問了老趙的近況,他立刻說了個大概。果然,「十字聯盟」的功用開始發揮了。痛快!
我朝化學系走去,我想親自問候老趙。思緒翻騰,亂了我的氣息,差點跌了一跤。我忙站定,手按神關和檀中,調勻氣息。我上了樓,到了老趙辦公室外面。
燈亮著,不只他在。一聲浪笑從門縫傳出。喔,吉兒也在。
站在門前的我突然猶豫了,膽怯了。我揀了張沙發坐下。過去的點滴記憶全像著魔般地回來了,我直瞪著從門縫流露出來的晃動人影,傾聽著不清不楚的交談。
在我被莫名地驅逐師門以後,一日,吉兒破例殷勤地找我說話,儘管我不太搭理她。當她問起我之前做的實驗時,無意間我瞥見她即將做的新研究課題,血液頓時凍結。
一樣的修正方案,一樣的參考論文。
我練就的功力和心血,就如此被一個馬屁精不勞而獲了。一件沒邏輯的垃圾是絕對不會再變成練功丹。逐出師門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是錢?還是不懂得人情事故?
我四處張望,看板上張貼的都是財幸化學公司的廣告單,但誰都懶得去知道誰是老闆。
我的公司是十字聯盟之一。細算聯盟中每個人的背景,你會發現驚訝的相似。當初成立時都是私心,為了復仇。
後來,經過大家的研究和討論,復仇的意義不大,拯救和培育那些被迫流產的人才才是主要宗旨,再藉機扳倒做人才墮胎的教授。我們迅速發展堅實的人脈,把守幾乎每一家優秀的學術期刊關口;通常假道學者的文章都了無新意,毫無科學貢獻的重要性,駁回或者是下放到低點數的期刊是不傷一絲一毫。
若真的遇到好研究,發表也無妨。我們有強大的金山銀山,幾乎壟斷了教業合作;我們無所不用其極,斷了他們的資助來源。順帶一提,我們是一群有正義感的俠者,並不會濫施權力。固然,報仇很痛快,見不平而拔刀相助才是我們的本色。
他們以沒錢為藉口扼殺了學生,我們用錢來餓死他們。錢,錢,錢。金錢與權勢是別人腐敗的權杖,錢與權是我們的正義之劍與君子之盾。錢帛之物是兵器,權勢與關係是功夫,善使此二者則為現代之俠。
門開了,我認出了吉兒。人豐腴多了,仍不減南亞風騷。她立刻認出了我,矯情地招呼:「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淡淡地回應。
「哪裡高就?」她一副輕蔑,從頭到腳把我打量了一遍。我也向她掃視了一下。她身上挺有派頭,處處精心顯出她的功成名就,對比下來,我的穿著的確太寒酸了。
「哦,想必妳現在有很好的成就。」我打哈哈地說,故意不正面回應,想看她的反應。
「喏,這是我的名片。」她不客氣地從名片盒抽出一張名片,上面還染了有點俗氣的香水味。我瞥了一眼,客氣地笑了。不過爾爾。
「這也是我的名片。」我遞了我的名片過去。她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驚訝,但隨即諂媚掩了她的愧色:「哎呀,不錯呀。我就知道妳可以很成功的。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晚飯?」
「不了,謝謝。我今晚挺忙。」
「名片上沒寫妳的手機號碼呀。妳的手機號碼沒變吧?」
「當然沒變。」十年了,怎麼會不變?
吉兒又說了一些好聽話,過了一會兒,似乎她覺得自討沒趣,就走了。我望向老趙緊閉的辦公室,知道他就在裡面。
雖然不該用近鄉情怯來形容現在的心情,但還是有點相像。十年的辛酸血淚,十年的養成,馬上就要在老趙面前顯現。到底當初誰是誰非?別人曾勸我放下心結,但是,年輕時的這一切,又豈是容易放下的?
我深吸一口氣,上前敲了門。「請進。」那聲熟悉且帶著一點中文腔調的英文悶悶地傳出來。我推開辦公室的門,老趙訝異極了。
「是妳?」說的是道地的中文。
「老師,是我。好久不見。」
「真的好久不見了,幾年啦?」
「十年了。」
「十年啦!時間過得真快。」他揚上嘴角笑著,齒間露出一絲譏諷:「現在過得怎麼樣?」
「還行。老師,那你呢?論文應該發了不少吧?我現在追蹤論文的腳步沒像以前那麼緊湊了。」我帶著半點虛偽說著,這是一個虛招,得引出他的破綻出來。
他仍舊是微笑著,令人難以揣測。究竟是嘲笑多了幾分,還是苦澀多了幾分?
「妳都畢業那麼久了,還看論文做什麼?妳又沒有繼續做科學研究。」
「以前養成的習慣還是有點難改,」我笑著,盡量別讓翻騰的思緒亂了真氣,這可是一場復仇,我人生中可能的唯一一場復仇,報的是喚不回的年輕血淚啊。
「想到以前,你安排我們每人幾乎每兩三個禮拜就得上台報告一次文獻搜尋,講一次相關思考。那時很痛苦啊。現在你還這樣訓練學生嗎?」我幽幽地說。
「當然了,還是一樣。覺得痛苦那是代表妳的基礎不扎實。」
我微笑以對。
「這些年論文越來越不好發了,感覺那些編輯都不是真的懂我做的科學,不過,無所謂,自己知道自己的貢獻就好。像妳呀,妳就不必煩惱這些事情,反正妳又不搞研究。」老趙說。
「不見得呀,研發新產品,或者是審核新產品的可能性,我還是得搞研究,多多閱讀文獻。」
他睜大了眼睛。「喔?妳還真的繼續搞研究啊?不過,應該跟化學有點遠吧?」
「也不太遠。」我屏氣凝神地說。
「做什麼呢?」他臉上那股嘲諷的笑意更明顯了。
「喔,我開了家公司。」
「哪一間?」
「財幸化學。」
他啞然,臉色霎白。我的一劍插入了他的腹部。他乾笑起來:「做到這麼大,也得唸個博士吧。」他在做最後的抵擋。我該下手俐落點。
「去年拿了博士,我唸了兩年。牛津大學畢業。」
死色爬滿了他的臉。我抽出劍,抹了血。
「妳是有點天分。」過了好一會兒,他尷尬地說。
一片死寂,和十年前一樣。
他敲敲手指,說:「我等一下有個約,今天就先到這兒吧。妳把妳的名片給我,日後我們連繫連繫。」
「好。假若你想向我們定藥品,打個電話到那兒,提個我的名字,我可以給你六折優惠。」
他虛弱地笑著,恨不得趕快結束這一切。
我離開了。
正午的陽光正刺眼,校園的景色似乎不再令我惆悵。我報了仇。從那印度男孩兒那裏,我知道老趙因連幾年「表現不佳」,處於被開除的邊緣。只要再等個一兩年,老趙就如同一棵枯草,只稍輕輕一掘,就完了。
一切就完了。一切就真的完了?
就算扳倒老趙,扳倒同盟的每個人的前老闆,撂倒無數作賤英才的教授,就能夠扶正原本的學術風氣嗎?似乎不能。
利益一旦侵入,純正的術道變成兇猛的邪獸,非常難改邪歸正。儘管十字聯盟的勢力壯大,卻難以扶正原本的正氣。只能行點小俠,仗一點點正義,不能一刀結果了這個弊病。按這樣的套路走下去,有多少英才將繼續被作賤?多少璞玉將被當作棄石,在黑暗中吶喊卻永遠沒人發現?
「得有點其他辦法才行。」我喃喃自語,走回了帳篷。

後記

今天在做數據處理時,偶然從自己的隨身碟發現了十年前的一個資料夾,裝滿了在「黯淡」時期寫的東西。不得不說,在人生低谷的時候,靈感最多。難怪蘇東坡寫得好的詞都似乎在人生不順的時候。
十年前寫的這個故事,靈感來源是我自己。主人翁經歷的事情是我親身經歷。寫故事的時候大概是事情發生後一年,也是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那時,心中的苦澀還是很滿。
在研究所經歷的屈辱和創傷給我留下很大的陰影和自卑,於是我在工作的十年間一直不間斷地砥礪自己,磨練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和找到創新想法。Innovation and Problem-solving 是一門挑戰度高的學問,所有念理工的學生們,不論你的志向是什麼,從中學習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是最重要的。否則,你的指導教授只是在利用和唬爛你。
關於我那段慘澹的研究生時期,可能以後我會寫文吧!或是揉入到小說創作裡。十年驀然回首,指導教授當時對我說的那些話,說話的語氣,那種輕蔑和毀滅性的人身攻擊,時間一直沖淡不了我心中的痛。疤還在,碰到還會疼。
小說中,主角在畢業十年後開了間大公司;現實中,我沒有開公司,不過倒是以每一兩年升職一次的速度爬到今天的位置。科學能力成長很多,為人處世不再完全天真,疑心病多了不少。
虛擬的「十字聯盟」並不存在,只是我心中一點的武俠浪漫。不過,畢業後十年,我倒是在大賣場偶遇我的指導教授。
現實中的他有了不少改變。元配看樣子離婚了,一雙長大成人進名校的兒女也早就離家,跟在他身邊的是一位小他快二十歲的華人女子,似乎意圖不單純。有著一位五歲的兒子,拉著疲憊了無生氣的他喊爸爸。
也許,真的有天道好輪迴吧!
晚安,給那些看完這篇小說的讀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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