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0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2023 年度最古老盧恩銘文：盧恩文字歷史最早可追溯到 1 世紀

以前曾經談過盧恩文字的起源問題，雖然那一系列還沒完成，但由於今年初有一則震驚盧恩學界的消息釋出，想先和大家分享與之相關的新聞——盧恩文字可能比我們原先所以為的更加古老。

盧恩文字的起源問題與最古老的盧恩文字是不同的主題，前者談論的是「『非盧恩文字』如何演變為『算是盧恩文字』」，後者涉及的是「『算是盧恩文字』的所有案例中，最早的版本為何」。

過往盧恩學 (Runology) 認為最古老的盧恩文字銘文是於 1865 年在丹麥的維摩斯 (Vimose) 發現一支鹿角質地的梳子，碳定年指出約莫在 140-160 年。上頭以古弗薩克 (Elder Futhark) 銘刻著：「ᚺᚨᚱᛃᚨ」，以原始日耳曼語 (Proto-Germanic) 釋義可能是「戰士」(harjaz) 的意思，輔音「z」在語言演變中漸漸被捨棄掉。

另一方面，從原始日耳曼語支派生出去的西日耳曼語支 (West Germanic) 中，也有指涉「戰士」的詞彙為「harii」；同為日耳曼語系的哥德語 (Gothic) 中亦有詞彙「𐌷𐌰𐍂𐌾𐌹𐍃」(harjis) 用以指涉「軍隊」——該詞語群在音素與結構、字義皆有高度重疊——除此之外，我們還能透過另一部珍貴史料佐證。

塔西陀 (Tacitus) 撰寫的《日耳曼尼亞誌》(Germania)（成書於一世紀）當中，第 43 節提到：

哈利人 (Harii) 不僅是盧葛乙人 (Lugii) 中最強大的一支，也是天性最蠻悍的一支，他們還借助於藝術和其他各層面來增添自己的驚駭怖慄。使用黑色的盾牌；身體塗上顏料；他們擅長趁著黑夜交戰。就像一群險兵鬼卒似地藉著這慘淡可怕的情景，使敵人感到驚慌失措。誰也不敢面對著如此詭異、宛如妖魔出現的處境。任何一場戰爭中，總是要最先懾服敵手的雙眼。

因此，這柄梳子或許不是銘刻一般性的名詞，而是用以指出它產自哈利人之手，又或者代表它的持有者來自哈利人部落。

另一方面，這一段紀錄也說明了發跡自現代北歐的重金屬搖滾與異教民謠，為何往往打扮得這麼哈扣；可見是循規蹈矩，並非離經叛道。

然而，2021 年，挪威的奧斯陸大學文化歷史博物館考古學家，在奧斯陸東邊近郊的蒂里湖 (Tyrifjorden) 附近一處古墓調查時發現更古老的盧恩石。放射性碳定年指出，該墳址的石刻銘文殼蟻追溯到 1-250 年——此將徹底改寫盧恩學史。

挪威的斯文格魯德盧恩石 (Svingerudsteinen)

這塊 31x32 公分的紅棕色砂岩巨石上有一排清晰可辨的盧恩文字。（不只是這一排盧恩文字，還有其他尚待解析的部分。）這將會推翻原先佔據最古老盧恩文字寶座的維摩斯鹿角梳。

妳可能會好奇，前面提到的丹麥古梳碳定年在 140-160 年，這次挪威的新發現也不過是 1-250 年，怎麼已經分出誰先誰後了？如果單就碳定年來說，確實不能輕易推斷這塊挪威盧恩石更早；但是，除了碳定年，出自同個墳址的遺骸與器物考察，在更精準的定年上也能發揮作用。

比方說，針對墳中骨骸的研究指出，是一名年輕男性，定年在 25-120 之間；如此便有更強的理由相信它早於丹麥古梳。

銘刻的盧恩文字是以古弗薩克文寫下：「ᛁᛞᛁᛒᛖᚱᚢᚷ」(idiberug)——不過，就連這件事情都有待商榷；首先，最後一個盧恩文字是不是有可能不是「ᚷ」，而是「ᚾ」？「ᛞ」有沒有可能其實是「ᛗ」？再來，「ᛒ」出現了從未出現過的書寫形式，它垂直重複了兩次；這應視作一種「ᛒ」的變體，又或者是綁定盧恩 (Bindrune)？

如果是綁定盧恩，又要如何確定是兩個「ᛒ」組成，而非其他組合形式？比方說，除了「ᛒ+ᛒ」的可能性之外，「ᛒ+ᚦ+ᚦ」、「ᛒ+ᚦ+ᚹ」、「ᛒ+ᚹ+ᚹ」亦非不可能。

所幸，盧恩文字的研究不止步於文字符號的比對，還包含語言的比對；透過對當時的語言（原始日耳曼語）的爬梳，綁定盧恩的疑惑能暫且擱置，留下兩種候選讀法：「idiberug」或「idiberun」。

前者是目前主流的解釋，指出它可能是某位女性的名字 (Idiberug)，後者的狀況或許是談及關於盧恩的簡短句子，因為「run」在原始日耳曼語中亦能釋義為「盧恩（文字）」或「神秘」。

「最古老」的意義

盧恩學學術史上已經經歷過好幾次「最古老盧恩銘文」的輪替，這件事情亦影響我們如何論斷盧恩文字如何傳播與演進；比方說，從前由於最古老的盧恩銘文在丹麥發現，能用以支持原始日耳曼語是從德意志地區北傳後發展成原始北歐語的說法，也可能暗示盧恩文字也遵循著這種傳播方向。

然而，透過新的研究，我們可能又發現語族的演進，或許能夠與盧恩文字的使用發展上在一定程度上切割開來。

最後一點小補充。關於最古老盧恩銘刻其實還有另一個較具爭議性的案例是梅爾多夫飾針 (Meldorf fibula)——關於這件文物的分析說法眾說紛紜，爭議點除了該理解成哪幾個盧恩文字之外，也包含算不算盧恩文字的討論；因此前述就不當案例來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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