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緣短篇小說初登場----心牢無刑期（三）

生命中的意外

紫伶就業的第二年，癱瘓臥床十幾年的祖父過世了，紫伶回家奔喪；才發現喪儀期間，諸多爭端又出現了！紫伶此時才知道，她離開了八年多的家庭，竟然又冒出了父親的另外一個女人！近日，家裡正鬧著阻擋那女人進門的戲碼。特別是後屋那女人，鎮日哭天搶地、摔東摔西的抗議著！

見此狀，紫伶雖痛恨著父親的荒唐，卻在心裡暗藏些許嘲諷的心態，那個曾經無端走進別人家庭的女人，此刻正在品嘗失寵的惡果，不知她是否感受到了，需要跟別的女人分享伴侶的痛苦？

紫伶一面勸母親想開點，別去管她們如何爭鬥或吵鬧，過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帶她離開這個不值得眷戀的家庭！

父親想讓那個女人也來參加喪儀，一直以來盡責照顧祖父的母親，不想參與任何意見，但住在家裡的另一個女人，當然不肯。

後屋女人對著父親狂吼：「憑什麼？」、「她算什麼東西？」、「你敢讓她進門，我就死給你看」

母親那種傳統的鄉愿心態，只想著讓大局一切圓滿順利，幾次衝動想去勸慰別人，都被我拉住了；正所謂將心比心，這下總算讓那個女人嘗到了，當年她加注在我們母子身上的痛苦了吧！想到這裡，紫伶歹毒的偷笑著！！

吵吵鬧鬧、打打哭哭，日子終也熬到了祖父出殯。一大早，誦經團、抬棺、陣頭、靈車、大鼓、伙夫們…晒穀場裡的式場很吵雜，這種場面對於住在鄉下的紫伶並不陌生，只是對於今天出殯的是自己的祖父，自是難掩心中的悲痛。

兄弟姊妹中，祖父算是最疼愛自己的；但因為祖父只顧自己的安逸與享樂，並沒有對母親的苦難伸出援手，也沒遏止父親的不端行為，這讓紫伶很記恨，但即使對祖父有所不滿，祖父對自己的疼愛不假，所以面對這樣的死別，還是令紫伶痛徹心扉。心裡祈願祖父能安詳走完人生最後一哩路！

無禮的蠢女人

父親仍然決定讓第三個女人來參加喪禮，隨同的還有父親商業上的另一個夥伴。

父親說：「他們喪禮結束就離開，不要為難人家。」

母親不說話。

後屋的女人說：「那所有事情我都不管了。」然後真就拎著包，騎著車出門了。

哥哥姊姊們不敢違抗父親的意願，弟弟妹妹不懂事。

紫伶狠狠地說：「要來就來，不過叫她像一般參加喪禮的客人就好，別太囂張，不該說，不該做的，叫她安分一點！」

父親雖暴怒紫伶竟敢如此對他說話，但喪禮在即，只能快步走去式場，一邊還撂下狠話：「回頭再找你算帳」！

繁瑣的禮儀進行中，屋內屋外忙碌碌、大人小孩鬧哄哄，女人們忙進忙出的，一下子應付工作人員的需要，一下子又要親臨現場參加儀式。未料，那個不受歡迎的女人，與同來的夥伴，竟兀自坐在客廳，自顧打開電視機看著，還不時與同伴大聲談著、聊著！

紫伶本想對這樣無禮的女人視而不見，豈料這女人看著節目，竟還能哈哈大笑出來，此舉引起眾人側目，屋外的鄰居與親友也竊竊私語，還有人大聲談論著：「這是他們家什麼人哪？」

未竟的三刀

頓時，自小求學與童年生活所受的屈辱、不滿、憤懣、尷尬，種種情緒一股腦地湧上心頭，怒火一旦點燃，不燃燒怎熄滅？紫伶用力丟掉正準備拿到式場的銀紙，快速衝往廚房，拿了把斜躺在砧板上剁牲禮的菜刀，又衝回來客廳，說時遲，那時快，一刀砍向那女人的大腿，瞬時鮮血往外噴濺，當時客廳內除了這二個外人，其他的人都在式場作法事，從廚房跟著趕來的親友，根本來不及阻攔這一刀！

正當受傷者發出淒厲的尖叫聲，令人錯愕的第二刀又砍下來了，這一刀還附上紫伶的怒吼：「幹你娘，我死阿公，你是在笑蝦咪！」

此時另外一隻腿也噴出鮮紅的血液，儘管血流如注，儘管鮮血也噴濺到紫伶的臉上，但這並未洗滌一直以來，紫伶心中的仇怨與憤怒。

比起從小看到母親一次次被父親傷害，今天這女人還敢在這樣的場合來挑釁，這些鮮血是不夠償還的，客廳聚來更多的人，這些勸說阻攔的雜音，更是激怒紫伶，狠狠舉起第三刀準備高高砍下，

耳際突然聽到，母親淒厲的叫著自己名字的尖叫聲：「阿伶啊，不要啦，何必要這樣，不值得啦。」

紫伶回頭一看，母親整身軟趴地上，一隻手卻仍高高舉起，奮力地想抓住自己拿刀的手，紫伶丟掉手中的刀子，趕緊將母親扶起，並寬慰母親別擔心，她有勇氣面對這樣的結果。

報警的、叫救護車的、議論紛紛的、怒罵的…此刻室內的氣氛，搞得比外頭的法事還熱鬧。那女人中了二刀，因為地處偏鄉，所以送醫救治耗時過久，因失血過多，到院前OHCA。

紫伶也被警察帶走。臨行，她狠狠地回頭瞪著父親，眼神犀利的更似把利劍，可以遠距離刺殺人一般；嘴角竟浮現一絲絲詭異的笑意，那不是挑釁，也不是示威，倒像是在以行動告訴父親：我長大了，你別想再欺負我母親！你敢做，就要敢承擔這一切！

可數的刑期

事後，紫伶因『當場激於義憤而殺人者，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罪名，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即刻收押入監服刑。雖然失去了人身自由，紫伶卻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那種積壓多年的壓力與痛苦，一旦釋放出來的能量，自是排山倒海的，雖然觸犯了法律，但毫不後悔的坦然面對，正是代表自己如充滿泥淖般的心海，已經有了宣洩。

七年，對於一個青春期的少女而言，應該是浪漫又燦爛的，或許能親嚐愛情、或許能恣意瀟灑、或許能與三五知己，過上快意人生…但紫伶的七年青春，就耗在無光陰、無歲月的監獄裡，算是對自己錯誤的行為付出嚴重的代價了；而今殺人案件所判七年刑期已服滿，正是紫伶出獄的日子！

即將重獲自由的紫伶，心情卻如今天的天氣，半陰半晴的沉重！

殺人見血的夢魘、害得母親被父親責難的更嚴重的愧疚、延遲了自己人生規劃時程的懊悔…還有從小到現在，種種的想法與不甘，不時在紫伶的夢裡、心裡重複翻滾著，這就是所謂的殺人有刑期，但『心牢』永無刑期哪！

搭上難得的客運車，直奔教誨師介紹的南投山上茶園，就算是坐心牢，也要努力賺錢，完成維護母親的使命！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