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5(三)
在讀碩士之前,聽到有人學位論文寫五年、六年,甚至博論寫十年的也有,覺得很不可思議。以前在大學期間,我也有申請寫學士論文,從找指導老師、提出問題意識、找資料、翻報紙、寫草稿直到完稿總共也就花大約八個月的時間,所以我預計自己碩士論文應該也是一年之內就可以全部完成。
但殊不知,這次我光寫論文計畫就花了一年以上的時間,以前大學期間寫論文沒有寫計畫和研究方法,從第一章就直接開始書寫正文,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寫研究計畫。我從碩士入學前一年,申請入學時就已經提出了第一版的論文計畫,入學之後換了一個題目,之後重寫了七次論文計畫,直到碩二的十月要找指導教授前,我都還是不滿意,才又在幾天之內重新寫一次論文計畫。在這個過程中,總覺得寫論文計畫比寫論文本身還要困難得多,也發覺到自己的寫作習慣通常都會把各種想法混合在一起的,所以我會寫,卻不太知道該怎麼很有條理地說明我是怎麼寫的。
這學期九月和十月都是維持每個月要寫兩篇論文投稿的進度,也就是說,我每個月都要經歷兩次「大死一番」,仔細觀察寫作論文時候的「接受死亡的幾個階段」,作者之所以在死線之前會無限焦慮,是因為作者通常無法掌控寫作時的結果,因此也就很難預估寫作的時間長度、也難以評估到底要重寫幾次。這也是我為何很不會寫摘要與研究計畫的原因,通常一篇論文,我寫五百字的摘要所要花的時間幾乎會是寫一篇一萬五千字全文的一半,而且滿常在已經交出去摘要之後,一個月之後寫完全文時才發現摘要幾乎全部都要重寫,因為在寫摘要時,完全沒有預料到全文會往什麼方向發展,後續寫全文時,也才發現結果的走向跟原本預估的不太一樣。
當然,這可以說是我對於學術寫作還不熟悉的結果,可能之後練習數十篇後就會游刃有餘了。但對此,我有另外一番體悟,感覺從主觀視角上體會到了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所提出的「作者已死」(The Death of the Author)的觀點,我的主體意識之於我的作品的角色,就好像法事中被「牽亡」的亡魂,或像是湘西傳統中被「趕屍」的殭屍,在一路上,我有感知我在發想、在寫作、在焦慮、在振筆疾書,但卻無法預料作品是否有辦法完成,也無法預料文章的結論為何,文章的思路似乎是自發性地延續下去的,我的主觀意思雖然能夠感知卻似乎無法掌握主動性,難怪很多小說家會說他自己跟讀者們都很期待作品的結局是什麼。
因此,有時文章被批評前文不對後題,有時被誇讚非常流暢、文筆有新意,但在文章完成後,我對此都是平心靜氣的,因為我就只是一位過路的文字工匠而已,在其完工之後,作品就跟我不相干了,甚至時間久一點之後,自己都還會驚奇於以前寫作的筆法。所以只因為作品而去崇拜某人是不智的,這些文字精雕細琢的過程中,可能原本人性當中的稜稜角角也都被磨成一個特定的模樣,可能臉書當中那種前後矛盾的留言才會更貼近一個人的本性吧,畢竟人本來思考就是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