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嘗試理解到不被理解又如何？｜讀金草葉《剛剛離開的世界》

自從知道韓國作家金草葉要來台參加2023高雄城市書展活動，便早已加入行程，能在台灣甚至是自己的家鄉高雄，看見這一路愛過來的作家，想想著實很魔幻。

能親耳聽見金草葉闡述自己作品的想法，以及分享她寫科幻作品的準備，是一場太幸福的體驗。正如她所說：「人類所理解的現實世界也只是一小部分...所以，讓我們可以面對人類是有限制的，那個部分/界線，就是科幻小說發揮的地方。」

從一閱讀便令人驚豔的《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到最新的短篇小說《剛剛離開的世界》，感受到金草葉從嘗試理解差異性當中，逐漸轉變成不能理解又如何？有一個能力，並不會因為不理解而消失。

「這世上存在既感謝又深愛，但卻無法忍受的關係嗎？」

有，而且還很多。我首先想到的是家中長輩，在我為自己努力，做出不那麼符合他們期待的選擇時，他們即便看起來有被我的努力說服，卻打從心裡不能理解，我也從拚了命想要順應期待，漸漸轉變成一句：「抱歉，我做不到。」

不被理解，甚至存在缺陷，好像成為一件必須要抱歉的事情。

然而金草葉在這次《剛剛離開的世界》中，這些因缺陷或與常規世界不同的角色，並不因此感到抱歉，還活得理直氣壯，並化作一個個石子，在所謂的規則世界引起巨大漣漪。即便場景設定在未來，有了先進科技下的人心其實沒有變化太多，我們是否真的能去愛那個與我完全不同也無法理解的人？

我所愛的金草葉

在近期讀了許多韓國科幻作品中，最讓我愛不釋手，又始終能在看完後反思自身環境與未來的，當屬金草葉。也或許是從第一本追到現在，對她的愛已能感受到風格的轉變。從最一開始《如果我們無法以光速前進》給我一種隱約的不確定性，總是在兩邊擺盪；《地球盡頭的溫室》看得出具有野心，更著重萬物皆一體兩面；而在新作《剛剛離開的世界》即便回歸短篇集，敘述口吻輕盈，文字卻更加成熟，七個描述「缺陷」的故事，被排擠而選擇離開，這樣的世界是否還值得他們去愛？換個角度想，我們所以為的缺陷，是否來自於多數人的自以為？

然而看這本也是我被「打臉」的過程，因為我很常在敘述中提到我們為何不能多嘗試理解？去弭平那二元對立的世界。然而若我們自始至終都無法理解呢？

你有時為了理解對方（或希望對方理解）而拼命努力證明自己，卻不見得有所回報，被討厭就是被討厭，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我們，還有沒有辦法去愛他人？

從「缺陷」的角度切入故事

所以我們有〈蘿拉〉裡面無法理解摯愛因幻肢症而需要第三隻手臂的伴侶、〈認知空間〉裡因不被共同體承認進而無法學習知識的摯友、還有我意外很喜歡的〈息影〉，漂流到外地生命的地球人，因無法理解訊息傳遞而成為被排擠的異類，故事中這些因為被眾人所以為的「缺陷」而不被接受，他們卻不因此認為，反而轉身離開去尋求更多可能，但這些對彼此曾有的愛也沒有消失，深愛與討厭其實也能共存？

說到底，就是無法跨越那層理解的我們，始終無法獲得一個明確的答案了，金草葉這次就從摯愛、至親、摯友當中，從那「缺陷」的角度切入故事。我們或許有受不了這個世界的原因，但也有那一兩個愛上這世界的理由。深愛又無法忍受的關係，於我來說需要一點距離，這個距離有可能反而讓對立短暫交會，也會發現你我愛的能力並沒有因此消失。

「我想對你而言，有什麼是依舊愛著，但始終無法理解的。」

真要說熟悉且不變的，就是這本仍帶有金草葉專屬的末日與孤獨感，正如她為此書提筆寫下：「我們永遠只能獨自漂流在浩瀚的宇宙中，但當我在這裡揮手，另一頭有人給予回應時，這種瞬間的交會便可以改變人，讓人回頭，甚至，讓一個人活下去。」

​閱讀她書寫的科幻與愛，真的能讓人轉移近期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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