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03|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好想回台灣(2023/10/17~10/20)

準備好迎接一連串的抱怨了嗎?這就像這幾天的班表一樣,又臭又長。

首先,第二天就打破一個杯子了!這不是抱怨,是我的失誤,那是在我將裝滿餐具的籃子搬去倉庫時發生的,一個手滑,掉在地上。

事後趕緊通知與昨晚一樣在C位的資深員工——大森婆婆,她當下聽到不是責備,而是用著她那與日版多啦A夢相似的聲線說著「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很努力了」,宛如童話般的話語,我還在不知所措之際,她已經不曉得從哪拿出掃把善後。差些淚腺崩潰。

據她所說,很多人打破東西都不會說。就在當晚,一樣在倉庫,我與大森婆婆目睹了廚房一位大約二十出頭的男生把一整盤玻璃杯摔破。「辛苦了」我離開前小聲地對著還在掃玻璃碎片的他說道,至於他有沒有如實告知廚房的人呢,我就不曉得了。

大森婆婆偶爾語尾會參雜點甲州方言的「~つら」,天哪!這只在月曜夜未央的節目中聽過,終於聽到現場版的甲州方言了!咳咳,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

幸好打破碗盤是不必負賠償責任的,我繼續戰戰兢兢地面對這份極度考驗記憶力的工作。然而,即便這幾天做著同樣的工作,還是沒辦法將所有的餐具位置背起來,加上早班與晚班時的配置、餐具位置並不同,同樣的餐具可能會問個三四次以上才記起來。

忙碌是一直都很忙碌,但氛圍變了,或許一直都是如此?這裡的人只要同樣的餐具被重複問個一遍,就會出現「我不是說過⋯⋯」「這個不就在那裡嗎」諸如此類不耐煩的語氣。答案的後面總是要加上個「でしょう」才甘心。

不止餐具位置,有時候因為環境噪音太大需要再聽一次指示時,一樣會遭到情緒字眼轟炸。

我聽到那個小山內開始不斷嘀咕著「搞什麼」,聲音大到旁人可以清楚聽見;戴大紅眼鏡的大媽則當著所有人面前質疑「他真的沒問題嗎?他真的聽得懂嗎⋯⋯」順著這個話題與旁邊的阿伯聊起最近老外(外人)變好多,一直老外老外的聊著天;還有個叫石川的大叔甚至阻止我再去倉庫,「反正你去就不會再回來了」聲音陰柔卻語帶諷刺。

我聽得懂,但不代表我能理解這位大媽口中的「這裡」、「那裡」到底是「哪裡」。

屬於倉庫的餐具洗完會先集中在一個籃子,裝滿再搬去倉庫歸類,通常看到滿了我都會自動去搬,想說身為菜鳥應當多負擔一些需要出力的勞動,但確實因為餐具位置不熟,不要說慢,甚至常常在倉庫繞了好幾圈都找不到餐具原本的位置,最後又把找不到家的餐具再拿回洗碗處詢問。

遇到不曉得位置的餐具,問了被罵,不問自己找呢,除了浪費時間,被看到也會被罵,接下來的一週都陷於這種煎熬的處境。這時候只有大森婆婆會為我說話。

我做任何事情都很認真,但絕不是學最快,表現最好的那個。從小就努力當個乖乖牌,也樂於當長輩們口中的好孩子、好學生,成績仍然不是最頂尖的那個。當初在台灣剛入職報社編輯時,也是學很慢,常搞砸的那個。

「他是個好人,但⋯⋯」一天我聽到大森婆婆與其他人閒聊時如此評價我。到了日本,我還是那個努力當個乖乖牌,卻搞得自己灰頭土臉的「好人」。

我才來不到一個禮拜!——我想如此大喊道。

莫非其他人學得都很快?見過一次的餐具就可以背起它的位置?目前只有我最菜,無從比較。陷入自我懷疑的漩渦,我真的就這麼沒用嗎?

歧視。這個詞伸出觸角,搔撓著內心深處。

在被小山內與石川夾擊的隔天,一到公司便看到洗碗場主管的岡本先生與大森婆婆在談事情,不曉得是從哪裡聽到風聲,岡本先生前來關心我是否一切安好。

這是我在日本的第一個職場,我並不曉得這種工作氛圍對他們而言是否屬於常態。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聞日本職場高壓、日本適合旅遊,不適合居住等等的傳言吧,我不想讓別人認為我是草莓族,而且對於此事驚動主管也稍微受寵若驚,因此硬是忍下這口氣,笑著回說沒事。

「你看,他說沒問題。」大森婆婆應聲說道。

畢竟,我還扛著台灣人這塊招牌。

特地為一株四葉草打光

19號,腳的痠痛才有所緩解,結束上午的工作,在食堂時聽到一桌傳來熟悉的中文,不是小Q。我用中文打招呼,他們先是一愣,「你就是那位新來的台灣人!」其中一位女生驚呼。

四位都是服務生,三位女生都是台灣人,只有一位男生是日本人,他們似乎正在討論要去富士急樂園的事情,我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只短暫交談一下。除了小玉這個名字好記之外,其他兩位的名牌都是用片假名標本名發音,過目就忘了⋯⋯

度假打工的職場就像一個流動率極高的小型社區,有穿黑西裝的正職員工們,也有兼職的,如大森婆婆等資深員工通常都是當地居民以兼職的身分工作。至於我們這種最底層的派遣員工,最低契約期間2個月就有可能離開的人力資源,往往是年輕人與外國人居多。

沒想到在這麼偏僻的山上,竟然有4位同鄉。在來之前一直預設會有來自各個國家的同事,日本人反而比較少的情境,現實是大多員工都是日本人,外國籍最多的反而是台灣人,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看到半個除了日本與台灣之外的員工。可惜不同職務,工作上幾乎不會有交集。

孤軍奮戰,這點倒是一如我的猜想。


【注意】臭腳ㄚ警告【注意】



本想上個「殘破不堪」的圖說 但看起來還好嘛(?

好想回台灣!

怎麼不到一個禮拜就講喪氣話了?其實在出發前就常常說「還沒到日本就想回台灣了」,因為我知道這一趟旅程絕對不簡單,不像多數人對日本抱有憧憬——別誤會,我喜歡日本,每天接觸的日文比中文多。

然而現在的生活,就跟網上看到大多數的旅日、在日台灣人的心得如出一轍,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實際面對赤裸裸的情緒(或許還有惡意?)還是難以消化。

嘿,誰說日本人都很表面,不說真心話的!這些人根本沒在跟你客氣!

我的好朋友,也是高雄台日交流會主辦人的利之先生說我是在越級打怪,我喜歡這個形容。

打從一開始就將這趟旅程定調為修行——精進日文、磨練身心靈以及學習制定旅行計畫。你猜如何?身心靈被磨到不要不要的;規劃一日遊的技能也不斷從錯誤中學習進步,只有日文絲毫無長進。

基於公司規定必須逢人問好,每天說最多的日文就是「早安」、「辛苦了」,這很日本,當然也會與當地人交談。但,在台灣與日本友人相處、交流的時間遠比現在來得多,也有更多時間從休閒活動與接案精進翻譯能力。

在這裡每天被工作與觀光填滿,剩下時間不是在寫遊記就是在擬下一次休假的計畫,噢對,還有泡澡。

我會在沖洗熱水澡時對自己信心喊話,或是出門工作前對著鏡子前的自己笑一笑,不曉得什麼原理,愚蠢但有效(因為有笑)。

如果說忙碌、疲憊與心累與充實劃上等號。是的,我很充實。

當然,當然。臺灣的職場也有令人討厭的同事。

比起台灣蟑螂,日本蜘蛛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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