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從我要用輪椅以來,比起以前都會更加留意殘疾人的消息。其實在讀大專時,曾經有一位由出生以來就依賴輪椅的玻璃骨同學。我在想,不知道如今她見到同樣要用輪椅的我,會不會覺得「你都有今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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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自虐傾向,但總喜歡三省吾身。我會思考過去的時間裏,有沒有在待人接物和處事方面有可以更進一步的做法。因為當時我的價值觀應該偏向自身利益而沒有同理他人的角度,例如以前我會着眼短線眼前利益,而忽略了做這件事的長期回報。所以處事方面或者會不夠謙遜而且有點沽名釣譽。而現在每天都有思考時間和受到家人的關愛下,比起即時的利益,我會更先考慮長遠的效果會怎樣,因為多數長遠來說,長期利益會比短期利益更有延續性,能為我帶來好處的機會更多。
舉一個具體例子,有一次我和一班朋友去日本旅遊,當時是我第一次去日本,所以每樣東西都覺得新鮮有趣。而且和朋友在一起,和我一直在家裏相比,實在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因為新鮮,我到了日本藥妝店就買了很多產品,其中有一樣是喉嚨發炎帶的睡眠口罩,它的作用是當喉嚨發炎,在晚上又乾又痛的喉嚨影響入睡的話,帶着這個口罩就可以有水蒸氣濕潤乾渴的喉嚨,緩和喉嚨痛(經過疫情後,發現一般口罩也有這個功能。因為阻隔了外來空氣,使口罩內因為自己的呼吸令空氣較為濕潤。但購買當時我並不知道)而旅行期間,有一個同行伙伴就剛好不幸地喉嚨發炎而影響入睡。但當時我並沒有給她一個能夠幫助她的口罩。只想着如果我給予了,又要再重新買一個,都是要錢啊!最後她當然平安無事地回到香港。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有一個幫到她的口罩而沒有選擇幫助,但事隔多年後我因為愧疚感一直記住。如果現在遇到同一情況,一定會把這個舒緩喉嚨痛的口罩給她。因為她會了解到我的善意,而善意會一直循環下去。當我不吝嗇去幫助人,我提供的善意會影響到受助者。即使最後善意未必會回到我身上,但我為別人負出的心意,自己也會有一種完成任務的完滿感。所以幫助別人短期來說可能會犧牲一個小點,但長遠來說,幫助別人能為自己帶來自我滿足和幫助到有需要的人,是一個雙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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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這個玻璃骨同學,其實我和她並沒有什麼交集,班上的同學都會主動去幫助有需要的她,所以都未輪到有我可以幫助到她的機會,除了要用輪椅之外,她的思路清晰,也可以和我們如常對答,所以我並沒有覺得她和一般同學有什麼分別。就是一個同學。但是到後期愈來愈少見到她來上課。我們學校有個出席率的百分比要達到才可以畢業,而這位同學可以用她的特殊原因令本來不達標的出席率通過。
其實不關我的事,只是會想她後來不來上課是不是懶惰的原因。畢竟她一開始都是用電動輪椅來上課,而且她思路清晰,除了不太靈活之外都沒有其他問題。顯然易見,我不曾代入她的角度去想她實際會遇到怎樣的困難,但現在我知道原來出門對一個倚賴輪椅的人,是比起正常可以用雙腳行走的人困難得多。光是要換衫、出門、走到巴士、地鐵站都有可能會遇到阻滯。當時我膚淺地認為她是自願地選擇不上學,因為在我的角度下是可以自由選擇,但沒有考慮到她會因為意想不到的困難而不去上學。
最近我在YouTube 瀏覽到一個專由殘疾人士講述自己經驗和教一些特別技能例如手語等等,推廣社會共融的channel而見到這位同學。她在講述輪椅人士去日本旅行的注意事項。然後我就在想,她如果知道我現在也要坐輪椅,會不會覺得「我都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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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一些不熟的人和我對話,都會透露一種憐憫的態度,有時甚至直接說出口「要用輪椅咁咪好辛苦?」、「我唔知有無用但係會為你祈禱,希望你做到自己想做嘅嘢。」、「將來醫術昌明嘅話可以可以令你行返呢!」
對於這些話是先入為主地認為我現在要用輪椅的生活,不是自願地困在一個不能自由行走的身體很可憐,而想釋出自己「善意」去說一些鼓勵說話。
我是一個想法很多的人,又怕我的角度如果多口說出來的話,會對人際關係帶來傷害。這樣的話又要解釋一輪才能令對方同理我的想法。而由一個「瘋子」理解成一個「正常人」需要花費我解釋的力氣太多,所以我現在採用斷捨離模式把所有沒有耐心理解我、價值觀相差太遠的人都過濾了。理由就是使用輪椅不太方便出外,沒有見面的機會就可以把不值得花時間的關係斷掉。
而對於有人用帶有憐憫的說話對我進行鼓勵,我願相信他們是善意,只是不自覺地說出認為我很可憐的真相。所以我都會樂意接受,畢竟這是他們的感覺,和我自己其實樂於獨處而不覺得有什麼需要憐憫的情況是毫不相關。假如對我感到憐憫會令他們感覺良好,即使和我自己的想法相反,我也樂於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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