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6|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和諧》伊藤計劃 ——從殺死人的溫柔到自我意志（含劇透）

本作講述「大災禍」後的世界，一個溫柔到極致近乎恐怖的社會。由於害怕再次發生「大災禍」時的混沌和暴行，於是在「社會的所有成員都對自己以及其他人的健康給予最大尊重」的前提下，人的身體成為社會的公共財產。人不能任意傷害自己的身體，不可以吸煙、喝酒、閱讀有害的書籍。社會亦偏除一切會產生負面情緒的事物和暴力，只餘下一切美好的事物。藉由安裝在每個成人身上的健康監測系統「WatchMe」與社會氛圍下，世界變得和平和安全。

然而，如果世上沒有任何不愉快的事物作比較，本來愉快的事物會不會還愉快呢？就像你很喜歡喝茶，若每天的飲料就只有茶，喝多了也會覺得膩。沒有新來的事物刺激，本來極度喜歡的事物只會變得平平無奇，甚至覺得厭惡。

本作的三個女角就是類似這種狀態，她們厭惡一切人們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事物。以健康為最高原則、所有人互助互愛的社會不僅沒有為她們提供安全感，更令她們感到被侵犯。

經歷過「大災禍」的掌權者們因為害怕混沌，於是以「為你好」的氛圍操縱人們，讓每個人的身體成為社會共有資源。每個人都要不過肥也不過瘦、擁有正面愉快的情緒。一旦做不到，便會有很多人來關心你、替你擔心。這種糾枉過正的行為，削奪人們成為「我」的自由，抺殺個性和自我。社會把價值觀強加在個人身上，每個人又加深這種行為卻不自知。因為要確保所有人誠實無詐，所以不能保有個人穩私。雖然沒有顯眼的暴力，但過於和善的社會強迫別人順服，難道不也是另一種無形的暴力嗎？

三位少女在只有祥和的社會裡感到極度的痛苦，因為沒有疼痛和疾病，她們感受不到自己正活著。彌迦響往「大災禍」的生活。儘管未曾經歷過那個時代的生活，卻肯定地認為那個時代是美好的。她與兩位朋友一起以自殺這種最低劣的行為作出反擊，最後也只有她一人成功。

長大後的敦 — 其中一位自殺的少女，成了WHO螺旋監察事務局的上級監察官，遊走在灰色地帶中。在戰場上，她可以偷偷喝酒和吸煙，做一些傷害自己身體的事。就像我們大多數人無趣的人生一樣，既不想屈服，卻又沒膽離開體制。

Bingnan Li on Unsplash

中段發生的自殺事件開始令社會的弊端暴露出來。在「如果不殺死別人，就會被強制自殺」的威脅下，世界亂成一團。以「健康」為名控制人生、過於愉快的社會使人的想像力貧乏（我很驚訝竟然沒人想到組團上戰場殺敵或是殺死垂死的人），因為不曾經歷過負面情緒而不曉得該如何面對。為了要過健康人生，將一切交給專業人士來規劃。把「做決定」的權利外包出去，其結果就是失去自主權，也不會自己作出選擇。這個威脅逼使人們思考，不依靠別人來作出決定。

故事的後期爆出幕後兇手彌迦其實沒死去，還是由於近親通婚導致天生沒有意識的民族。老實說我看到這裡有點小失望~~（我還想看更多愛恨情仇（掩面）~~，但轉念一想這其實才是整本書想要表達的重點 — 如果人沒有意識（個人意志）也能存活，那麼意識會不會其實不是一個人的必需品呢？彌迦沒有意識能生存、人們在「健康至上」的社會裡被抹殺個性和自我也能生存、現實裡我們不用自我意識作出選擇也能生存（比方說父母決定孩子的一切、大眾媒體決定我們潮流和價值觀），我們真的需要自我意識嗎？在每個人的身體都是屬於社會共有的資源前提下，堅持人一定要有自我意識（個人意志），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在故事的最後，人們成了沒有意識、只看到特定言語才能觸發感情的生物。可是故事前面多次提過，「只有感覺到疼痛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沒有意識，要如何感覺到疼痛呢？這樣的人真的活著嗎？在現實中，我們任由別人替我們作決定，看到某一事物就不經思考自動啟動感情（例如父母=煩、拿綜緩=好吃懶做），我們真的和故事裡頭沒有意識的人有分別嗎？

願我們都能成為一個真正活著的人。

如果喜歡這篇文章，歡迎like、分享及加入沙龍。留言告訴我你對這本書的想法。

那麼，我們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