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2|閱讀時間 ‧ 約 28 分鐘

【榮光只缺一個妳】番外:男人與公狗

侯邦彥覺得他一定得罪過愛神丘比特。

別人是被愛神的箭串起緣分,但他老是被丘比特一箭穿心!

而且是失血過多、急救也無效的那種。


那一年七夕,在鯨鰭灣海水最藍、六絃周圍的植物最翠綠的時候,侯邦彥接未婚妻來此,為她獻上自己精心打造的王國。

他到鯨鰭灣,大手筆改建『六絃』,為的是給她一個家,只屬於他們倆的『夢之國』。

但身為投顧公司董事長的千金,她只看了一眼,眼神中便盡是嫌惡!

她習慣生活在T市的摩天高樓林立的富豪社區,夜晚等著她的,是數不盡的宴會、杯觥交錯……

鯨鰭灣什麼都沒有!很窮,很髒,而且爛死了。

她的未婚夫,怎麼能開這種玩笑?這是蓄意羞辱她嗎?

她超怒。

兩人立刻發生激烈的爭吵,不歡而散。


女人前腳一離開六絃,就與侯邦彥解除婚約。

這事徹底惹惱了侯家!

但令他們火大的,不是女方毀婚,而是恨侯邦彥不懂現實!白白葬送他們家晉身上流的機會。

侯家決定將他放逐、遺忘,斬斷他的金援。


他剩下的,只有六絃。


>>>

第二年的七夕更慘。

侯邦彥被斬斷金援後,急忙調頭寸,盡最大努力保住六絃,維護自己僅存的尊嚴。

但高利貸這玩意兒,救急不救窮。

更多時候,它只是包裹糖衣的毒藥,時間一到,毒發身亡是痛快。

要是死不了,等到的是更大的羞辱!


因為還不出錢,他被黑道追債揍到腿斷肋骨斷,半殘的身軀被阿朗背去醫院,一屁股的債由于奶奶代墊。

等到醫生允許他出院休養,但如果沒有阿朗攙扶,連走去廁所,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侯邦彥看著落魄的自己。

他,一個高級知識份子,怎麼能搞成這樣?

活成垃圾的樣子。


大喇喇是阿朗的保護色,見侯邦彥消沉,他也不點破。

「你一個人沒辦法生活啦,不如我陪你?反正于奶奶幫你把債都償清,六絃不會再有黑道出現。你下半輩子,註定賣給老太婆,努力工作、努力還錢。我呢,剛好也欠她好幾個月的房租。跟你一起住,老太婆也比較放心,不怕我跑。」

看侯邦彥還是悶不吭聲,阿朗又加把勁。

「我連房租都租不起,你至少還有六絃。不然你收容我,我幫你,幫你幫到拆完骨釘?」

他哪有資格收容誰?

侯邦彥垂著頭,點了點,接受自己的處境。

從那時起,他的命就是于奶奶的,也是阿朗的。


那一年的七夕夜,侯邦彥腿上的石膏還在,頹廢地坐在六絃的門口,仰望星空。

聽說,他的前未婚妻,很快選定結婚的對象,上個月辦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還上了新聞。

身為男人,說不在意才是騙人。而人生最難的謊言,就是自欺欺人。

他手指夾著菸,一根接一根。

「別抽了!我在裡面洗碗,都還能聞到你的菸味!超嗆!我說你呀,不要醫好了骨頭,燒爛了肺,于奶奶不會饒過你唷!」

阿朗腰間繫著圍裙,在內廳洗碗,往門口吆喝警告,一副賢妻良母的賢慧模樣。

「呿!」侯邦彥把菸頭往馬路上彈,「我聽說你很渣,但不知道你話癆!婆婆媽媽,囉哩吧唆」

他用小指掏掏耳朵,一副被冒犯的神情。

阿朗伸長脖子,跟他對上眼,一臉樂在炫耀的曖昧。

「要渣,也要有本事,而且靠的多半是嘴巴上的本事。男人嘴上功夫好,不但女人服服貼貼,在床上也是服服貼貼。你呀你,壞得就是那一張嘴!既不會哄人,還得理不饒人!難怪沒有女人要。」

「沒有女人要,總比被每個女人要好吧?」

侯邦彥明著挑釁。

「你有膽,要不今晚去鯨鰭灣大街繞一圈!你若能夠好手好腳回來,我就叫一聲你爺爺。」


這兩個男人鬥嘴,一向玩很大。

七夕夜,鯨鰭灣大街上,絕對人山人海、人潮洶湧。

以阿朗『東北角朗不挑』的實力:

一百個女人裡,絕對會遇到舊情人;

一千個女人裡,恐怕連帶孩子來認祖歸宗,還得先抽號碼牌!

阿朗光想像那壯麗的畫面,就加了一個冷筍。


「不不不,今天晚上我若是敢現身人群,爺爺我連骨灰都不會剩!直接被剉骨揚灰!誰還能扶你去尿尿?」

「別為了我回來。被女人拆食落腹,不正是你夢寐以求的死法嗎?」

這兩個男人的絕佳默契,是從每一場嘴砲中,萃煉出來。


突然間,一台瑪莎拉蒂在山路上奔馳,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卻在經過六絃後,在轉彎處停下。吸引侯邦彥與阿朗的注意。

車門被推開,沒有人下車,卻有一團髒髒花花的毛球,呈拋物線被丟進草叢。

砰!車門闔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那車的駕駛,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怕人發現,踩了油門,加速逃逸。

「該不會是殺人棄屍吧?」

「不會吧?要是這樣,代誌就大條嘍!」阿朗脫掉圍裙來到門邊。

兩個男人互望一眼,決定上前一探究竟。


他們撥開草叢,沒有瞧見想像中滲血的麻布袋。

但從雜草堆裡,爬出了一隻小小醜醜的,咿咿嗚嗚的小土狗。

「咦?好醜!雖然雜種狗通常長相不出色,但這一隻也太醜了吧。」

阿朗提著牠後頸的折皮仔細端詳,惹得小狗哀嚎得更大聲、更淒厲。

侯邦彥看見小生命眼睛裡的害怕,還有不知道自己命運何去何從的恐懼。

「狗,好養嗎?」他問。

「好養呀,我們吃什麼,牠就吃什麼。反正鄉下人養狗,沒人講究。當看門狗,還敢冀望主人給什麼好的?能活就要感恩啦!」阿朗回答得很溜。

但那一字一句,都釘在侯邦彥的心尖上,字字淌血。

「我養牠吧。」

「你養牠?你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你還想養狗?」阿朗覺得他瘋了。

「你說的,當條看門狗,能活就好。所以牠跟著我,萬一一起餓死,應該也不會有怨言。」侯邦彥的雙眸深邃黯淡。

阿朗深吸一口氣,用力拍他的肩膀。

「放心!有我在,你們都餓不死!大不了我再多睡幾個有錢的女人,吃飯的錢不是問題。」

「狗是有尊嚴的動物,但狼狗沒有。你不要用自己的道德水平去揣測萬物。」

「不是說好了,能活就好了嗎?」


走路一拐一拐的侯邦彥,從阿朗手上接過狗。

那狗似乎知道這人救了自己,死命往侯邦彥懷裡鑽。

「幫他取個名吧。」阿朗看著那坨毛絨也是心軟,催促侯邦彥。

「叫阿逃吧。」小狗在他懷裡,讓侯邦彥重新感到生命的重量。

「逃跑雖然可恥,但活著才是贏家,我們還活著。」


阿朗明白。

兩個男人一隻狗,坐在建造到一半的六絃門口。

「你知道有一首老歌,叫男人與公狗,陳小春唱的。」阿朗沒話找話說。

侯邦彥冷冷瞅著他。

「知道呀,一個男人與『兩』條狗獨坐淡水河口。」他更動歌詞。

「死猴子,我祝福你一輩子都是單身狗!」阿朗恨得咬牙切齒。


(本番外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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