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採買回家就打碎了日常用的玻璃壺。
收拾當中,突然有即視感,這不就是送一個人臨終到喪葬的過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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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很日常地把玻璃壺從冷藏移到室溫開始,毫無臨終預兆。
在我轉身離開桌子時,拿在手上的空保冷袋,突然多了一個拉扯的重量——手提袋勾住了玻璃壺的手把。
就麼低調地響了一聲,甚至我還想,若是粉身碎骨,該是高亢的聲響吧?就這樣?該不會他就是敲了一下地板,根本沒傷著吧?
蹲下檢視,嗯,無急救必要,死亡確認。
在攤開舊報紙蒐集碎裂遺體,跟邊警惕著碎片邊清理紅茶的過程中,我還驕傲著自己遇到非預期突發狀況能理性妥善處理的成熟狀態。
有那麼一瞬間「哎呀,每天陪伴我的東西離開我了」的念頭帶來了惋惜不捨的情緒,還有「未來沒有了他該怎麼辦...」帶來的煩躁、憤怒、恐慌情緒夾雜在一起。
但就那麼一瞬間,隨後我馬上就被自己的驕傲拉離了那個消耗的情緒漩渦(笑)。
清理完地面,接著進入包裹碎裂遺體的過程。我想著日後要怎麼描述他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還花了點能量在拍照上——透明物體不太好對焦,加上手機拍照總是少了點立體感,對焦部位的細節總會被演算當成雜訊擦掉一點,而焦點範圍外的地方又總會被保留了更多細節...離題了。
拉回來說,如果我還停留在先前消耗的情緒漩渦裡,害怕理解這件事、逃避這件事,迅速而草率地了結,就不會在拍照的時候突然有了喪葬儀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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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每天陪伴我的人/物品,在毫無預警的事件裡離開這個世界,留在這個世界的我處置後續的一切,一個人面對隨之而來的空缺。
如果我需要,我也可以選擇放任情緒漩渦放大成風暴,凡我所處、凡我所經,皆要知曉我悲我痛,皆要悲我所悲、痛我所痛。
如果一個人需要這個流程,通常周圍受影響的人會想:這是人一生沒幾次的特殊時期,體諒他。
但那不是我想成為的樣子,我也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去消化我的情緒。
當那個流程變成標準作業模式,人就不再思考怎麼面對,也不思考自己的需要是什麼,只是看著價錢選了一套喪葬儀式。
我一直覺得喪禮是服務活著的人而不是死者,畢竟多數喪禮都不是死者自己決定的,再怎麼說什麼儀式對死者好,那也是活著的人認為對死者好,或是活著的人想要讓別人覺得他對死者好。
若要我說兩句自己的葬禮,我想跟主事者說:燒了了事,灑土裡灑海裡隨便,要不是放著會臭會占地,不燒原地放著也行。各種儀式不需要,活著的時候沒做的,我死了之後也別虛偽了。
活著的人要是需要告別式什麼的,你們需要就去弄吧,但要清楚那是你們需要,死人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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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個玻璃壺,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的玻璃壺。
這個玻璃壺對你來說有多麼地唯一,那也是你的事,玻璃壺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