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探索｜母親的愧疚與我的成長掙扎

我在想，將我持續與這個家保持羈絆的，還有母親的愧疚感。　

若母親在每一次的情緒失控後，都仍覺得自己沒有錯，而父親也每一次都站在母親那邊與她一起攻擊指責我，那麼，我興許真的無法順利長大，也或許會真的對這個家絕望，並永遠離開我的家，並失去與人產生羈絆的能力。　

可是母親的愧疚感，卻似乎救了一切。

母親在每一次情緒失控之後，都會有著極大的愧疚感，她會因為這份愧疚感，而更極力地討好我，想要補償我，我每一次都會在她的愧疚感中，感受到她對我的在乎，感受到她並不是真的想把我丟掉。　

因為她的愧疚感，所以我一直覺得我與她之間關係的修復仍存在著盼望，而我唯一想到的解方，就是「改變我自己」。　

只要我變好了，或許就能改善與母親的關係，或許就不會再折磨母親，母親就不會再因為我而情緒失控了。

如果母親仍在情緒失控，那或許是我還不夠好

我或許只要原諒母親了，她或許就會因為發現孩子接納她，所以她就不再情緒失控了。

但事實是，母親因為她自己的人生課題，她對每件事的發生都帶著敵意，覺得自己被攻擊，覺得自己受害，覺得事情很糟，導致她在與我相處的過程中，總是在忍耐。　

她為了討好我，讓我留下，而不停地忍耐。　

為什麼她要讓我留下？並不是因為她愛我，而是因為她害怕被拋棄。　

她卡在她自己的人生課題裡，出不去。　

她情緒爆炸後，又產生愧疚感，加倍討好，以換得我繼續留下。　

好悲傷的一個人　

然而身為她的女兒的我，卻從小反覆承受著這樣極大的暴力傷害。　

她活得痛苦，身為孩子的我也被迫活得痛苦。

我一直無法真的離開母親的原因，是因為我知道一旦我離開了母親，就等於是真的傷害了她。

我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傷害母親。　

即使我知道母親因為卡在自己的人生課題裡，而完全沒有愛自己兒女的能力，身為孩子的我依然很愛她，這是身為孩子的天性。

就是因為這份愛，所以我背負起讓母親痛苦的所有責任，我承擔著母親所有的情緒，一邊憤怒地斥責她，卻又一邊無條件地包容她。

也因為這份愛，所以我很努力地讓自己變好，就只為了可以修復與母親的關係。我明白如果母親離世的話，我就再也沒有與她修復關係的機會了。

我從小就在她隨時都會死掉的恐懼中長大，我很明白母親隨時都會離開，也因此我更努力地改變自己。

可是我發現，從小累積到現在的創傷太多太大了，刻進我的骨頭裡的那些因母親情緒失控而產生的恐懼，潛意識和身體都自動為我記得。

我因為這強烈的，我完全無法控制的恐懼，而與母親依然有著極大的隔閡。　

我很失落，也很絕望。　

甚至就是因為太過清楚明白這份強烈的恐懼會跟隨我一輩子，永永遠遠都無法克服，所以才會認為自己努力根本就沒有用。　

我對母親的情感，除了愛，還伴隨著強烈的恐懼，以及，恨意。　

我總是很害怕，不知道她的情緒何時會爆發，她的情緒爆發時，我又都會受到毀滅式的傷害。

就像心理師所說的，我的母親與父親，兩個人都在傷害我，而且是用極其殘忍的方式，從一個孩子的根本上在毀掉我。　

我能活到現在根本堪稱奇蹟，更不用說還能正常工作，還被同事誇說是個愛笑又樂觀的人。

若非我的內在有強大的生命力，若非我一路以來的努力，根本就不會有現在這些成效。

默默的，又哭了。　

我頭一次，這麼這麼清楚地感受到，我所渴望的與母親的親密，一直都處在很疏離又破碎的狀態，竟完全都與我的表現無關。意思是，就算我表現得再好，完全一個錯都沒有犯，我與母親的關係也一樣是破碎與疏離的。

這麼多年來，我頭一次，突然之間不曉得自己為了什麼而要這麼努力。也突然發現，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為自己而活」。　

我多年來的努力，都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再繼續折磨人傷害人。

但如今我卻好像忽然被不知名的聲音告知：「你本來就不會折磨任何人，他人與你相處都是自願與開心的。」　

那我接下來，要努力的方向在哪？還要努力嗎？不努力的話，會變成行屍走肉嗎？　

這樣的陌生轉變讓我突然失去了安全感。　

可是卻又有點開心

因為，好像終於從某種枷鎖中獲得了釋放

就像突然自由的獅子，很開心，卻不知道要何去何從的感覺

我想，這需要一點時間吧　

今晚，容我好好睡個一頓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