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高中的女兒想像起未來的生活,有些期待,但有時也感到可怕。
「可怕什麼?」我問。
「要活下來很難耶,這一年有好幾個高中生都跳樓了。」
知道女兒說得是焦慮,說得是越靠近成人社會越能感受到的生存焦慮。
學測後的隔天,我們一起去旅行,在靜浦部落的小咖啡廳裡,我半開玩笑的和女兒說:「好像有一部電影叫做『一百種死法』,那我們就來說說『一百種活法』。像這家咖啡廳的老闆,為了畫畫來這裡,開了一家小小咖啡廳,他或許也要面對許多的辛苦,但他活下來了,這樣也是很好的活法。」
女兒笑著。老闆展開在我們眼前的生活,成為證據。
我繼續喝著我的耶加雪啡,打開夏曼藍波安《黑潮親子舟》這本書,閱讀他的自序不到五分鐘,我就轉過頭去和一旁的女兒說,妳聽聽這一段:
(幼年時)因為部落裡所有的母親都要去水芋田採集食物,這個時間便是部落嬰孩因飢餓而哭嚎的時段,如今回味起來,真是美麗的歲月,部落裡充滿了哭嚎的大小聲,充滿了祖父母為嬰兒唱歌,自創的海洋戀曲、山谷風聲之歌、田園水聲等等的搖籃歌,那是我孩提時期耳膜裡最美的歌聲。
這是今天遇到的第二種活法,即使是小時候部落裡的飢餓經驗,但他不只聽到飢餓,聽到孩子的哭聲,也聽到老人的歌聲,我們可以想像當母親們回到部落很多孩子一起喝奶的當時,整個部落會多麼安靜又多麼快樂。所以找到「看見」的方法,也是一種活得好的方法。
女兒又笑著。
和女兒聊完,我又繼續回到書裡,讀到夏曼・藍波安接著部落飢餓經驗後寫下的文字是:「飢餓是人類社會發展食材、料理的基礎」。我會心微笑,就是這種眼光,讓最平凡的生活變成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