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這是老子在《道德經》中的教誨。
近年我的本業工作是做顧問是協助企業處理補助案，在這段以顧問業問道的路途中發生了太多事，過程常常讓我想起這句話。其實顧問的工作，看似在「做很多事」，但若不能理解整體局勢與企業內部的時勢流轉，那些努力，往往只是徒勞。
以近年來最夯的「補助案」來說好了，政府訂了一個XX補助案，要企業做些什麼事卻又擔心企業不願意做，於是政府提撥預算補助企業來做這件事情，很棒！但是對於企業來說，「補助案、補助計畫」並不是企業遇到問題的最好解方，也不是救命的藥方。我會說它是一面鏡子、一口測水的杓子，看的是企業當下的體質與方向是否相合，測的是你企業穩定性的深淺。
而顧問的角色，不是拉你上戰車的人，而是提醒你：「這條路，適不適合你？」
近期遇到一個案子，業主順利申請到補助，滿心以為資源到手、一切順利。沒想到計畫還沒展開，資金先出了問題：股東臨時抽資，設備款項付不出來，連帶導致整個計畫無法如期啟動。
更棘手的是，代辦在當初規劃時程時過於樂觀，業主也過於樂觀，雙方都沒考慮到國外設備的交期、驗證、通關流程等變數，導致設備進來的時間有Delay的狀況。即便申請計畫展延，執行期程仍捉襟見肘，進退維谷。
業主找我討論要不要繼續執行這個轉型計畫，他很擔心一旦終止這個補助案，他會不會被政府列進黑名單。我跟業主坐下來，一起讀完契約書，契約條款一條一條讀清楚，也依照各種可能狀況跟業主一起弄清楚損益風險，最後我建議他主動終止契約，而他也同意。
這並不是「放棄」，放棄也不是一種逃避，而是一種解決的方式。
這是因為當下的體質、時機，已經不容許這條路。道家講「知止不殆」，知道該停的時候停下來，反而是最穩當的選擇。
補助案，從來都不只是「一筆錢」。
那是政府根據時代趨勢所釋出的訊號，聚焦在轉型、數位、淨零、韌性等未來方向。企業申請補助，不只是「撿資源」，而是一次和國家政策對焦的機會，一次檢視自己的營運體質、營運方向是不是能搭上政策的順風車來跟國家、國際市場做接軌。
企業該問的不是「這案我能不能過」，而是「這案值不值得走進去」；該思考的不是「怎麼把案子做完」，而是「我能不能藉這個案子完成某種轉變」。
如果願意從這個角度看，那麼補助案就是一場企業轉型的契機。它讓你回頭檢視內部的節奏是否跟得上、管理是否到位、資金是否穩當；也讓你練習與政府對話、與社會對話，練習讓企業與公部門對話…這些種種的，才是企業在補助案中能得到最寶貴的收穫。
身為顧問的我，不是只處理流程與文件的「代辦者」。
我跟伙伴選擇的是一條長遠的路，是做企業的策略伙伴、戰略同修。補助案只是我們的工具之一，但不是我們的目的。重點是，它能幫企業省錢，也能試水溫、測體質，為企業長期發展揭示問題與潛力。我們做的不是「幫你做完一件事」，而是「陪你思考這件事要不要做、為什麼做、怎麼做才合道」。
道家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顧問要像水，不強勢、不主導，而是順勢而為、潤物細無聲。我們用專業與經驗，引導企業看清方向，在時局與政策之中尋找自己的位置，而不是隨風搖擺、盲目逐利。補助案只是方便法門，真正重要的，是企業是否願意誠實面對自己的變化，是否看見了「轉」的需要與可能。
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不斷練習辨心、辨勢、辨道，也在其中修我們的顧問之道。
不是每個案子都要堅持走完，也不是每筆補助都要申請。
能知其可為、亦知其不可為，這才是我們與企業同行的意義。
道在人心，法為其佐，唯心正，則道行。
補助非利器，顧問亦非器用之人。
感謝撥空把我的文字閱讀到了這裡的你，謝謝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