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一大清早，在側門停好機車時，遇到昨天曾經見過的同仁方正。
還沒完全清醒的我看向他，愣了愣，點頭回應。
商調到新單位後，不用在外地租屋了，但騎車通勤距離拉長，要重新培養早睡早起的作息。
那位同仁和我同鄉，也是同時錄取的另外一人，比我早約三週報到。昨日剛報到時，他主動拿了帳號系統申請表給我，協助我申請系統權限。有個同樣剛來不久的人在前面引導，倍感安心。
方正也是從公所調過來，在公所的時間比我還久，各種農業業務都辦過，頗有共同話題能聊。
不過交流了彼此在公所的待人處事之道，我只有一個感想……你們好認真啊！
不是有種就給過嗎？原來這年頭還有認真計算面積比例的優秀公務員存在？
咳，沒事，我們也很遵守法規，一切依法行政。
走進辦公室，和幾位昨日沒見過的同仁打招呼，我走到自己的臨時座位坐下，緊張的看了看隔壁的座位。
余姐還沒到。接下來一週都要靠她帶領了，會是怎麼樣的人呢？
約莫二十分鐘後，答案揭曉。
「早安！」充滿元氣與匆忙的嗓音，名喚余姐的同仁踏入辦公室，手一揮放下隨身包，開始和坐對面的同事交談。
「昨天我去某某廠巡查，他們快加工完了，說要申請破袋——」
對面的同事主要負責公糧加工業務，聞言點點頭，雙方又談了幾句。
再度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內容，我心中滿滿的進入異世界的微妙感，繼續縮在位置上傾聽。
「這個你先看。」余姐這時才注意到我，迅速從抽屜拿出一疊文件遞過來，「我忙一下，晚點再教你。」
我打開一看，是一份業務交接清單及各種公糧法規。
太好了，有東西可以打發時間了……不對，我根本看不懂啊啊啊！
我艱難的翻過一頁、又一頁，文字在紙張上密密麻麻，熟悉的語言卻拼出無法理解的內文。
公所的業務不如農業署的專精，上手難度也不算困難。當然之前做的業務也有複雜之處，像是農地、容許，牽涉法規眾多，而一向對法規不拿手的我，摸過一輪就將棘手業務交給後輩。就是如此耍廢。
慌張的情緒逐漸佔據內心，我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
沒事的，葉子，你才來第二天，你可以的。
新手時期是最容易犯錯、也最容易被容忍的時期。
要主動學習、主動發問。
「來，你看看這個，我們明天要去查定，那之前要先整理檔案……」余姐忙了一陣子後，示意我看她操作電腦，順道指點幾句。
「請問查定是什麼？」我舉手發問。
余姐一愣，大概沒想過這個基本的問題會被詢問，「稻穀收割後我們會去查核，確定現場存放的公糧數量與帳面上的數量一致。」
原來如此，完全不懂。
「然後你看這個，我要發文給重點稽查不合格的業者，請他們缺失改善。」余姐指了指公文頁面。
「重點稽查是什麼？」我再度舉手。
「每個月我們會固定去稽查公糧業者，確保現場環境跟數量品質沒有問題。你之後遇到就知道了。」
啊，好喔。
幸好余姐沒有因為我這個新手小白的基礎問題而面露不耐，她邊處理公務、邊告訴我其中內容，講得非常快速，許多我不理解之處，多以一句「到現場就知道了」帶過。
也是，太多業務內容我都沒有畫面能想像，真要解釋也無從著手。
「加油。」講到告一段落時，她忽然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
嗯？這麼突然？
談話中我注意到，余姐接手這些工作不過半年間的事情，電腦中的資料都來自於一位前手，已不在此處服務的前同仁。
真如傳聞所言，有人是辭職逃跑的嗎？
我想起多方打聽來的情報，又想起跟我同時期報到的方正。這段時間似乎補了不少新人，表示前陣子有一段員工出走潮。
然而辦公室氣氛是活絡的，不如傳聞中的氣氛不好。也許情報不太準確，物換星移，每段時期的狀況都不盡相同。
「這位……是辭職的嗎？」我指著前手的名字，試探問道。
「嗯？沒有啊，他高升了，現在在某某部當長官呢。」余姐回答，「這邊的升官機會蠻多的，要好好加油喔。」
原來加油的意思是這樣嗎喂！
經過一整天的新手教學，我從完全不懂變成略懂略懂。那些艱深的法規在余姐的解釋下，多了些許親切感。
然而余姐實在講解太過神速，絲毫不把我當作新人看。
仔細想想，我本來就不算新人。考試進來的新人都會搭配一位指導員，商調來的即戰力則不然，有人願意指導都屬萬幸。
我只能瘋狂作筆記，盡力理解這尚不熟悉的一切。很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握工作的無力感，希望自己能盡快上手。
農業署的神秘面紗正緩緩揭開，隨著專有名詞的筆記寫滿整張紙，我逐漸聽懂同仁之間的談話內容，不再有恍如來到異世界的魔幻感。
也許我適應力還不錯？
正自詡著，余姐忽然蹦出一句話：「明天記得穿輕便一點喔。」
嗯？什麼意思？
見我困惑的眼神，換她傻眼了。
「明天要去查定啊！我剛剛不是有說，而且我們一整個下午不是都在整理表格？」
……我錯了，目前的我依舊有聽沒有懂，身處在異世界無誤。
你們到底在講哪一國語言啊救命！
等等，查定就是去業者倉庫計算數量、業者倉庫就是穀倉，不就表示要去爬穀倉了？
我迅速在腦海中翻譯這段話，也迅速得到結論。
上工第三天，穀倉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