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的理智02
陷阱
事情發生在兩個月前…可能甚至可以將時間再往前推一些…因為我在離開那裡的前一周已經處於極度焦慮的狀態…
在成為輔導老師以前，我在某所機構上班。 我在那裡工作的時間不長，前後才兩個月又十一天。
第一個月，一切都算順利美好。 同事們都非常熱情友善，上司也是個非常樂於分享的人。 我跟同事的關係尤其親近，常常互相到對方的辦公室討論案子。 雖然老闆似乎總是對我們互相交流討論這一點異常不滿。
就當我以為事情會一直如此順利下去時，身邊開始連連不斷地發生一些怪事…
老闆常會在樓上辦一些講座或課程。 剛入職的時候，上司曾告訴我，樓上有辦活動的時候，若正好行程不滿可以到樓上旁聽。
第一次因好奇，我趁著工作之餘到樓上，正好趕上了上司的演講。 由於領域不相同，老闆的分享我著實不熟悉，但過程中還是捕捉了部分有用的資訊。
在那一次到樓上旁聽之後，第二次我因手上還有工作未完成，想著都是與上一次一樣的內容，而且也沒說過必須到樓上去。 因此那天我選擇留在辦公室，並將注意放在現有的工作上。
沒想到的是，隔天一早，上司來找我，上來就是一句：「不是跟你說過如果樓上有講座，當天沒個案的話你就必須上去嗎？」
我當時有些疑惑，但認為事情不嚴重，因此有點不以為意地回應：「是嗎？我以為到樓上旁聽是一項選擇？」
上司陰陽怪氣回道：「是，是選擇。你要不要留在崗位上的選擇。」
我還是沒多想，想著或許只是溝通上的誤會，解開就好了。 因此我回應：「我這裡接收到的是『如果沒有個案，可以上去聽。』」話未說完，上司已經在搖頭否認。 「好，我懂了。或許是我誤解了你意思，我下次會上去的。」在我看來這不過是見雞毛蒜皮的小事，並不存在爭論的意義，更沒想過要指責於誰 ，因此選擇將責任承擔了下來。
事後我去請教了其他同事，她們都表示到樓上旁聽從都不是強迫性的事。
不久後，某次團體會議中老闆正式強調，只要樓上有講座，當天沒有行程的治療師的就必須到樓上去。 雖然對當時的我來說有點多餘，但無所謂。
在那場會議中還提及另一件事，從那一天開始，我們被禁止同事之間一同外出用餐的行為，甚至還讓上司限了每個人不同的用餐時間。 我開始發現整體的工作氛圍開變得越來越不妥。
在我離開的前一周，事情開始朝著更失控的方向發展。 那段時間個案的安排工作從客服轉到了上司手上，而大家都明顯看得出她故意沒給我排個案。
幾天後上司要我到老闆辦公室開會，惡夢也就此正式開始…
***
或許因為防衛機制在作祟，我已經回憶不起來當下的部分細節。
記得當天的「會議」足足有兩小時，還有空氣中刺鼻的香菸味…那一天她倆左右夾攻，將許多莫名其妙的責任強扣在我身上…
她們怪我放走個案，以個案或許有生命危險為由對我進行恐嚇。 其實公司不斷在鼓勵大家用銷售手段留住個案，甚至不惜讓大家休息日回公司培訓，使用各種話術反覆對大家洗腦：銷售=拯救世界。不得不讓我感覺這公司跟邪教團幾乎沒什麼差別了，也導致從一開始對「銷售」抱有的中立想法，到最後只剩下一言難盡的反感。
在那場會議上，她們指責我在公司混日子，根本沒在付出。 拿了其他部門的同事舉例，將她們捧上天的同時對我進行打壓。指責我跟臨床心理師討論案子屬於「無效溝通」，強調「新人」之間討論不出結果。
過程中我壓抑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努力保持冷靜。 直到後來發生的某件事…
老闆點燃了那不知是第幾根的香煙，舉到嘴邊吸了一口。 「你上個月還欠我文章沒交呢！」
我聽得一愣，因為我很肯定以上的指責並不屬實。 而且因剛入職個案不多，我將許多精力投入在「文章」上，花費不少時間以圖文的形式呈現。 最重要的是，文章上交的截止日期還沒到！
「不是每月15號截止嗎？」這是我入職以來被提醒過無數次的日期，怎麼可能會忘？
「是15號嗎？」老闆看向了上司。
「不，15號是我將大家的個案付款報告交給老闆的日子。」上司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看，就是因為你沒問清楚才會這樣！」又是一次無情的指責。
這一次，我破防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付出不僅沒有被重視，或許價值觀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強烈的情緒一湧而上，我已經分不清楚那究竟是憤怒、委屈還是無助…淚水失控似地滑落，遲遲無法平復…
接下來的內容，我有些混亂。 她們一時強調說我「不正常」，一時跟又說跟我分享了那麼多經驗讓我請吃飯。 最後強迫我為會議做總結，即使我已經不太記得整體內容。 但有一點我非常確信：上司是個危險人物，必須防著她！
我下定決心：這之後我跟上司的單獨會議，我都必須把內容錄起來。
那之後的一週裡，我感覺自己的焦慮幾乎是處於最高點。 拖著難以集中的注意力堅持上班，不時噁心反胃…
當時的狀態或許已經不適合接個案，但我還是硬著頭皮去做了。
或許狀態明顯不好，剛開始我媽讓我找到下一份工作再離開，到之後直接改口說：「若真不開心，就辭了吧。」
我就這樣硬撐了一周，然後第二階段的戰爭開始了…
***
那又是一次樓上舉辦講座的日子，我的行程也依舊空擋，只有下午一個過來聽評估報告的個案，上司讓我陪著個案旁聽。 早上我沒有選擇，只能到樓上去。
剛到樓上時，老闆已經開始講座。 上司見我來了，或許是看我「無所事事」，突然決定在後方給我講個案，儘管我覺得當下的場合并不合適。 她要我為其中一組來做婚姻諮商的個案做準備，也打開了自己的訪談記錄給我參考。 我再三跟她確認自己可以查閱她的紀錄後，她要我把筆記電腦拿上來準備。
我並不太願意用自己的電腦登入公司的系統，我認為那是我分割工作與生活的界線。
但上司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感覺也不好拒絕，因此硬著頭皮把電腦帶了上來，開始進入工作。
不久後輪到上司到前面講座，老闆則過來坐到了位置上。 印像中我們並沒有任何交流，各自忙各自的。 但本來就處在難以集中的狀態，加上前方進行的講座讓我幾乎無法專心工作。 我撐不了多久，我拿起筆記型電腦，回到了樓下的辦公室。
我給上司發了訊息，表明了自己難以專注因此回到樓下後，便繼續投入了工作。
不久，我收到了老闆的訊息，質問我當日怎麼是空檔，我的個案怎麼都沒了。
我頓時明白她是看了我的行程安排，回覆解釋道自己的預約大多被排在月末，也再一次向她解釋自己回到樓下的原因。 之後，我將手機放到一旁，重新想進入工作狀態。
又沒多久，我再一次收到了老闆的訊息，讓我查看電郵，有什麼可以直接在那裡回覆。
順著指示，我點開電郵，看見了那封警告信，內容大概就是如果本月業績不達標就必須離開。
我當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認為她在威脅。 此刻，我的情緒已經來到了崩潰邊緣…
午餐時間，其中一個臨床心理師來到我房門，跟我說我自己點了外賣，要我去茶水間跟她一起用餐。
我利用這段時間跟她坦誠了自己的焦慮，也分享了一整個早上發生的事。 我不斷擦拭著淚水，跟她說我想離職，若是可以馬上就想離開。
她並沒有直接阻止我，只是跟我說不是現在，因為有太多人看到此刻跟我在一起的她，可能會誤以為是她教唆我辭職的。
事後老闆不知因什麼原因到樓下下來，所以我先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努力調整好心情，準備面對待會來聽報告的個案。
我沒想到片刻之後，剛剛還讓我先別急著辭職的同事再一次來到了我的辦公室，一臉嚴肅地與我確認是否真的要辭職。
得到我的答案後，她將我拉進了她的辦公室裡，一字一句，要我背下向老闆提離職的稿子。
之後，因我不斷強調說不希望上司在場，怕她把事情搞得更難收拾，同事提醒我說，現在過去正好，因為上司在負責講座，絕對沒法中途退場，是找老闆單獨談話最合適 的時候。
在把我送走以前，她再一次向我確認離職的決定。 最後得到我肯定的答案，才放我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