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午與宋天郢針對記憶的找尋過程情況,聊到了一個階段後,也對於彼此醒來期間以外的事物聊了不少,因為打從自己醒來,對於眼前的世界非常侷限。除了病房與母親給予的資訊內容以外,生活上的基本事物可以自理、自己的身份貌似還是個學生,對於這些事情約莫殘存著些許記憶,更準確來說,是身份這件事反而有印象,反倒是對於”人”的關聯記憶,就沒那麼明顯強烈。再加上,醒來的這些時間,加起來也不及宋天郢的三分之一,所以對這位前輩所見所聞的不同面貌,仍然還是非常好奇。
約莫聊到接近傍晚的時刻,宋天郢離開病房之後,徐穆櫻看著病床上擺放著攤開的記事本,裡面書寫著這段期間所發生的大小事情,翻閱著包含母親給的溫暖話語、醫生給的建議、宋天郢的經歷……等,然而看到某些頁面的字跡凌亂、紙張皺褶與乾溼的眼淚痕跡,撫摸著自己寫下閃過的那些腦海中片段裡的句子,雖想再思考些什麼,還是緩緩地將記事本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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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那次交談後,已經過了三個禮拜,雖然在宋天郢離開前的幾天,還是有些許聊過幾次天,但或許是出院後還有機會聯繫,彼此也沒有過多的傷感。唯一要說特別在意的地方,反而是有次彼此交談之間,宋天郢提出好奇地提問,讓徐穆櫻也感覺到了困惑與不解。
「對了,我很好奇一件事情。」
「什麼事?」
「在我出事這段期間,至少家人或是擔心的人,總會想要來探訪,但我看妳這段期間,好像就只有妳的母親,沒有其他人來探望過妳嗎?」
「這個的話,媽媽是有說過爸爸想來,跟來探望過的樣子,只是那段時期我昏迷階段,也沒有看過爸爸的樣子。」徐穆櫻認真思考的說。
「那至少也可能會有其他人來訪吧?」
「你這麼說起來……」
「難道妳沒什麼好友?」
「對於身邊人的記憶,我是真的想不起來……嗯?不對,那你呢?我看你也只有家人跟未婚妻來訪。」
「我的話,嗯,據我所知,被我家人擋下的來訪人數是還不少。」
「為什麼要擋下?」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還是有些人,可能是在可探訪的名單內,所以有稍微見到面。」
「嗯……」
雖然是在彼此聊天時,不經意出現的問題,事後宋天郢也安慰著自己不要太在意,但自那次的對話之後,到現在這個時間點,徐穆櫻仍然持續的觀察著,然而就像是宋天郢所說的一樣,除了媽媽忙完畢業季的事情後,有持續來照看自己,期間約好會來看自己的爸爸,也抽空來過幾次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來探望過的紀錄了。
對此感到好奇,特地跑去詢問護士站的紀錄,確認並無其他人來詢問自己的情況,而與爸媽確認自己周邊朋友的狀況,得到的回答卻是:「可能是其他人都過於忙碌,暫時無法抽出時間過來看看妳吧,等出院回家後,爸媽可以再幫妳連絡看看他們。」
雖然這麼也很有道理,但仔細想想,就連爸爸這麼忙碌的人,都會抽出時間過來探望自己,那麼如果是對於自己的來說是很要好、很知心的朋友或是那些親近的人呢?會是甚麼忙碌的原因,到無法抽空過來呢?
「唉……」
徐穆櫻獨自寫下思考的內容後,朝著天空長嘆一口氣。
「雖然也不是一定要有人來看看自己,即使是過來探望,我或許……。」想了一想自己記憶裡那煙霧般的多個面孔接續說。
「可能也真的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只是,都過了這麼久時間,再怎麼說也應該會有人擔心我吧?如果我發生甚麼事情,這麼久沒出現,正常的人來說,不是都會尋找的嗎?但是,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找我,或是找探詢我的情況,這樣也未免太可憐……。難道說,我的人品很差嗎?或是我之前是做了很多壞事的人嗎?還是其實我真的沒朋友,本來就個性孤僻且孤獨的人?」徐穆櫻抱著腦袋,瘋狂地搖著自己的頭,思考著各種可能性後,突然靜止的低頭深思。
「本來想說,如果至少有個人來的話,即使不一定對眼前的人有記憶或印象,但是或許可以從中知道一些關於自己的資訊,比方說自己是怎麼樣的人、目前生活的實際狀況,或是相對應的一些資料等等,雖然無法核對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至少……唉——」再次深嘆一口氣。
『如果是找回記憶的事情,徐小姐可以不用過度著急,每個人的記憶恢復情況都不太一樣,但可以先嘗試從熟悉的人事物去接觸看看,也許對於恢復記憶會有幫助。』
「我也想接觸人事物啊,但沒有爸媽以外的人可以接觸或詢問。難道在醫院這段期間,我就只能這麼乾等著,對於記憶的找尋完全沒有進展……。」
徐穆櫻回想著在這段期間,腦袋裡時不時會出現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自己的情緒一度難以控制,甚至在某次又因為過度疼痛暈了過去,幸好當下不是在醫院的公眾場合,或是復健醫生面前,而是在自己的病房裡,那麼短暫的一瞬間。
但對於這種狀況,還是漸漸的感到不知所措,雖然有嘗試要跟爸媽說出口求助,只是回想起每當自己要開口詢問,想知道對於關於在自己先前身邊周遭的人或事情時,對方總會以含糊的方式帶過,那個感覺就像是不希望我回想起太多,或是接觸。所以求助這件事情,就此決定暫時先隱瞞著,反而是在某次複診時,終於還是希望尋求醫生的幫助,看看有什麼方法而求助醫生。
但是到現在,醫生給予的建議,甚至沒有半個人影可以讓徐穆櫻接觸,對徐穆櫻來說真的是遇上了比暈倒還要更麻煩的難題。
「如果說,我真的是令人那麼頭痛的存在,那麼或許……難道……我是憎恨這個世界,所以才選擇這麼做的嗎?」
徐穆櫻緩緩地將原本抱著頭的手放到自己的眼前,帶著疑惑又悲傷地情緒,看著自己的手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