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要肯定自己的脆弱。我點了點頭。
「過去的自己嗎......應該是一直很快樂的吧。」就像是電影腦筋急轉彎(inside out)的開頭一樣,樂樂(Hapiness) 就是大腦的基調,她說現在回去看那時的自己,也會覺得滿了不起的。
而高二時她交了個男朋友,三個月後他們分開了。
「是直到那個時候,才多了某些東西。」
對方在台中,網路變成兩人唯一的連結,感情的尾端她陷入所謂焦慮型依附,看到只有自己送出的訊息,得不到回應時就會開始發作。前前後後拖了一個月,終究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分手以後,整個人都掉下去了......」是在那時,自我厭惡開始出現。
分手後她沒逃出,仍舊想跟他說話,她說,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還是喜歡他。試著不去喜歡他的下場,卻是連自己也不喜歡了。
「那時沒法對他生氣,只能對自己生氣。」不喜歡自己的行為卻又不斷的重複走著,到頭來,它變成一切悲傷的泉源,所有東西都從這裡引發出來。
「我感到被遺棄了。」
「到頭來,我是不是會被所有人遺棄?」她說那時很長的時間都是一個人,每天都會想到他,再想到她討厭她自己。
直到學測前一個禮拜,她崩潰了。她懷疑自己已經得了憂鬱症。對那時的自己是很大的一件事,畢竟曾經她是如此的快樂。
「沮喪的事,我會覺得自己好不起來。」她會一直推動自己,希望自己「好」起來,變回過去的自己。有時會希望自己能在沒有意識的時候悄悄死掉,大概是因為自己怕痛可是又想死去,才會希望有個別人可以殺死這樣的自己。
「我一直很希望我被喜歡,而那個人把我丟掉,所以我也把自己丟掉了。」
一切的斷點在於她找到學校的老師,慶幸的是這位老師能夠理解。老師提醒她,一直以來她之所以想要回到快樂的樣子,是因為那個樣子是能夠被旁人稱讚的。
而後,她慢慢開始學習,學習去接受自己的悲傷。
這一切從一部電影也能看出端倪。斷點之前,他原本無法理解腦筋急轉彎在演什麼。對她的世界而言,樂樂會掌控一切,她討厭討亂平衡的憂憂(Sadness)。斷點之後,她就能理解憂憂在幹麼了。
情緒並沒有好壞,並沒有快樂是好,悲傷就不好,這樣的想法讓她不再責怪自己。到頭來,自己必須先接受憂傷,才會開始感到快樂。
「那之後,我才慢慢感到自己正在「好」起來。」
直到去年八月的某一天,她發現,昨天的自己好像沒有想到他了。
「那你喜歡自己嗎?」
「斷點前還滿喜歡的。」
「那你愛自己嗎?」
「我想還是那時候比較可以。」
「那現在,有找到平衡了嗎?」
「我想很難說我找到了。」她知道那個平衡是一直在動的狀態。但慶幸的是,現在的她仍在追尋。
「比起快樂,憂傷能包容更多的人。」看著已經慢慢癒合的她,我想起馬欣在海邊的曼徹斯特的評語。現在的她顯然不如以往來的快樂,可也坦然許多。
「那現在呢?」
對於感情她還是抱著恐懼,畢竟知道自己可能變成什麼樣的狀態,特別是對自己而言,是看到怪物一般的恐懼。
「可能......還是害怕被丟掉吧。」
上大學後她有過一段短暫的關係,和欣客運裡有兩個人正等待著客運,男生陪著女生等了一個小時的車,然後男生慢慢地摟住女生的肩膀。
但後來還是她動搖了,她發現自己喜歡的仍然是那個被喜歡的感覺。感情出現了位階的高低,男生站在高塔上看著女生說,我期待妳能走到這裡,歡迎妳來報仇。
「但後來果然還是失敗了,他失敗了,我也失敗了,我開始害怕,他開始厭煩,然後我討厭我自己。」他人變成自己的地獄,她仍試圖去證明一切不是場重蹈覆轍。雖然仍然討厭她討厭自己的樣子,但也慢慢去練習與釐清,當有個人向她靠近時候,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
直到採訪那天的上上個禮拜,她看了一本書,她發現自己好像找到一點答案了。她知道這不是她所想要的愛,雖然她還不知道愛是什麼。
她漸漸地爬著,到後來,高與低就沒有差別了。
最近她辦了小帳,如果有想對誰講話的時候就對著自己講話。不用去害怕別人的凝視。
她說她要肯定自己的脆弱。我點了點頭。
「會想對那時候的自己說什麼嗎?」
「我不會想安慰他誒,當下是一個無法接受別人的話語,因為身陷太深了。」
其實道理一直都知道,只是很難做到罷了。如果真要說的話,他想告訴自己沒有關係吧,即便是在那樣的狀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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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她沒跟我談五年後,只說這一次她想要去真的喜歡一個人,不因為別人喜歡自己而去喜歡他人。
「現在有在前進喔!」
現在看到喜歡的人,她可以感受到心臟真實地怦怦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