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facebook說過,不想看《虎媽的戰歌》這種書,因為之前耳聞過虎媽這種極權式的教育,和一向主張自由主義我的背道而馳,所謂「一日給蛇咬,百日懼草繩。」我對於蔡美兒這樣極端的教育不敢苟同。但一次因緣際會的機會下,我竟然把這本書粗略看了兩次。未清楚地了解一件事件時,容易對事物有兩極的看法。但是嘗試了解後,反而難以作出黑白分明的結論。這種不黑不白的灰色,就像一幅畫缺了關鍵的畫面,讓人難以品評高下。
儘管我是對蔡美兒這樣的教育是相當反感。她育有兩女,大女蘇菲亞和二女露薏沙,但是對她們管教十分嚴厲,包括要求她們所有成績都要拿A,不准到朋友家過夜,每天都要練習樂器,那怕是出外旅行途中。如果孩子反抗,就會出動侮辱,威嚇,以致焚燒女兒的娃娃或經濟封鎖等手段。蔡美兒(自稱)為了女兒的未來,頻頻帶她們參加各地的比賽以換取知名度,接受名師(還要是非常出名的國際級大師)的指導。
最後,她的二女兒受不了她媽媽的高壓政策,和她激烈抵抗,最後放棄了她媽媽幫她選擇的,將水平訓練到極高小提琴,轉而去打網球。而蔡美兒在最後關頭也放棄了高壓政策。這是因為蔡美兒的妹妹突患絕症,讓她反思到,究竟是和女兒的關係重要,還是強迫她的女兒成為國際小提琴高手重要,最後她選擇了前者。
讀畢後,我想我是不想生活在這樣的家庭,就算它提供如何富裕的生活、教育、物質——我總是覺得這是金製的牢獄,一點沒有自由和尊嚴。如果我生活在一個高度操控的地方,我一定會立即瘋了,就像人沒有空氣就立即死亡。
但是儘管我絕不認同這樣的教學,但是本書揭示的內容卻值得我們深思。
第一就是跨代貧窮的問題。總結一句來說,就是「窮人靠天分,富人靠練習。」我就不相信她兩個女真是天賦英才,她們能夠出入大大小小的演奏會,只是因為不停的練習和導師生動的教育(蔡美兒承認女兒的老師的教導方法能夠讓女兒她們了解音樂的藝術性),以了虎媽瘋狂的監督。根據心理學「一萬小時」法則,熟練一個技能需要一萬小時,她們的女兒像史太林統治下日以繼夜地工作的工人地練習,想不變音樂達人也難。
窮人就難以有這方面的優勢,他們的在兒童時候父母都被工作折騰,沒有機會像蔡美兒般實踐經典文學,教養教育等。如果他們參加課外活動,也不能參加一些上流社會認可的優雅活動(如鋼琴或小提琴),也沒有明星老師坐鎮(通常在殘破的課室和一大群品流複雜的人),自然進不到名流音樂會,也得不到明星大學、學院和老師支持,自然也比較難走。到了這個時候,天分的地位就大大吃重了,窮人的領悟能力必須要強大,讓他多為數不多的學習機會把握到,才有機會鯉躍龍門。
打個比方,儘管富人子弟和窮家子弟要走的路都是一樣長,但擋在窮人的面前,是險惡的華山,富人則是平坦的大道。
第二點,我非常質疑虎媽的教育方式是否真的很中國。相反,我認為虎媽的教育方式是一種麥當勞化,在於其高效性、可預期性、可操縱性、以及機械化。虎媽式的教育強調一切的學習都要有回報,不能只為過程,而且一定要拿到最好的成績為子女未來的道路投資(可預計性),不然就用一切手段擺弄自己的兒女去預到目的(可操縱性、機械化)。
所以,第三這其實是相當違反中國文化,中國文化的道家就強調順其自然,上善若水,率性而行——無為而無不為(沒有限制自己的作為,最後有更大更多的作為)。雖然子女未必有獨立思考去決定他們的行為,但不代表去到另一個極端,就是要用人為手段將子女變得一件可預測到功能和外型的貨品,這是資本主義的作為,不是中國式的。蔡美兒對子女的干預,就像中共說一萬次中共為人民服務,雖然洗到人民的腦,但中共是否為人民服務還是為人民幣服務?她的女兒被洗腦到喜歡音樂還是原本就喜歡音樂?大家心照。
中國文化講萬物和諧,依據天性而活,而非惡性競爭。可是虎媽教導下的子女,在幼年時卻要上戰場廝殺,不將第一拚走就大禍臨頭似的。我覺得恍如回到霍布斯所言的「自然狀態」,虎媽對虎爸,虎兒對虎女,要鬥到至死方休,這樣我們和動物有甚麼分別?
(另外虎媽的教育顯示出中國人相信個人,不相信平等和制度。我不知道這是否武斷的言論(可能因為我是左膠),但是虎媽的女兒似乎很覺得自己的成就是全因自己的努力,甚少提及他們去做志工,關心弱勢,這些獨裁式的訓練,會否練出一群漢娜鄂蘭筆下的艾克曼?我很懷疑。)
不過,蔡美兒的女兒有一點,就算我們反對她的獨裁式教育,也應該讓自己的孩子學習,就是對事物的耐性和紀律。我們當然要反對蔡美兒武斷地為自己子女打算,但是她的子女卻學到對事情的專注和練習的紀律,這值得我們學習。因為我們決定做甚麼,要成功,自主的耐心和鍛練是少不了。如果不能,就不能為自己的目標奮進了。例如蔡美兒的女兒露露,因為母親的專制而放棄了小提琴,但她發現另一個興趣——網球的時候,卻因為自幼訓練的耐心和紀律,有長足的進步。我就沒有這方面的教養,現在十分後悔。
總的而言,我相信絕對有一種教育,家長不必像蔡美兒般專制獨裁,又能夠訓練到孩子的做事時的自主和紀律,讓他們在向自己的目標前進時,能夠乘風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