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浦東機場在即,我從機窗下鳥瞰陸地,燈火燦燦。我沒辦微信,也沒有支付寶,只結匯了少量RMB現金,就這樣來到上海。
扣除機場巴士、地鐵卡儲值,與抵達當晚的旅館房租跟押金,旅費所剩無幾。等著次日退房之後,把押金取回,與參加工作坊將會拿到的一筆出席費,支應在上海六天的開銷。
兩天的會期,主辦單位招待的,盡是大魚大肉的宴席,與會師長們啖著正值季節的陽澄湖大閘蟹,我卻一隻都沒吃。席間的應付性的寒暄社交,與不斷端上桌的菜餚,撐爆的只有腦袋與眼睛,至於生理上的,則空虛了兩天。
從晚宴脫身而出,走回燕園賓館的路上,買了小店家的上海生煎包與水果,回房配著鳳凰衛視裡的黃子佼與戴佩妮,才覺得有確實吃過一餐。
學術發表的任務結束,正值周日下午,搭著地鐵來到熟悉的南京東路(咦?),展開上海外灘朝聖。走出地鐵站,被人群牽引著往前走,完全不擔心迷路,一抬頭就看見了和平飯店。
漫步熙攘的步行街,扛棒上的趙雅芝,依然凍齡在當年港劇「楚留香」與「上海灘」的面孔;而扛棒下,擠滿點單民眾的店家之一,是來自台灣的繼光香香雞,一時分不清,我究竟身處香港,還是台灣?欸,不對!這裡是上海灘。
入夜之後,萬國建築群亮起了金碧般的燈光,「夜上海」的旋律隱約在我耳邊響起。19世紀,上海開埠之後,東西方各路旅人,野心家、革命家、資本家,與形形色色的知識人、官僚等人群,由此走向世界,也在此展望東亞變局。村松梢風以旅滬期間的現代性體驗,將摩登都市意象的上海,賦予了「魔都」的稱號。
黃埔江畔,十里洋場,徘迴在21世紀的夜上海,腦海浮現的,盡是百年前在老上海活動過,各領風騷一時的人物。王韜、包天笑、康有為、梁啟超、高杉晉作、德富蘇峰、芥川龍之介、川島芳子、李香蘭…….,欸等一等,剛剛魯迅好像跟我擦身而過。
倉促體驗過外灘遺留的百年風華,與潮水般不斷湧入此地的遊人。離開前,鑽進不起眼的巷子,讓平價的清真餐廳,端出的牛肉麵與羊肉串,填滿腸胃的空虛。
離滬前一天,造訪了虹口。無腦的走進魯迅公園,遇到紀念館的休日,撲空的剛剛好。
公園一隅,聚集大批幫下一代相親的爺奶婆媽,撐開置地的小洋傘,貼滿子女的相片與個資,等待意者上前詢問,秤斤掂兩。我無意將眼前的這一幕,按下快門留念,只是手機震動,掏出口袋查看訊息,卻被大媽們誤以為要拍下他們的人肉交易現場,氣急敗壞的搖手,口氣兇狠的想制止我。
話說,在紀念魯迅的公園搞這齣,這樣也行喔?
上海開埠之後,虹口逐漸成為旅滬日籍僑民的居留地,加以魯迅曾留學日本,在這座公園周邊,遇見說日文的觀光客與導覽,似成此地的日常。魯迅坐像的不遠處,舉著JTB小旗幟的本地導遊,正在跟日籍遊客介紹,魯迅晚年在虹口的生活,以及民國時期的虹口公園,成為魯迅紀念公園的經過。把耳朵稍微拉長,頻道切換成日文,偷偷跟在日本團後面聽解說。
最後,導遊指著身後的虹口足球場,戲謔式的說著自國的足球實力,比起日本實在是不怎麼樣。糟糕,聽到這,我不爭氣的偷笑了。
當晚,我在浦東新區的商旅,去電給AIR CHINA,確認預辦登基事宜:
「為什麼從浦東到台北不能先值機呢?」
「您要回浦東才能先值機,出國的班機是不能值機的。」
「喔!我這叫『出國』是吧!真是太感謝你了!」
不知道這位客服,後來是否安好?
回程之際,沒買手信,將退回的地鐵卡金額,拿來搭了一次磁懸浮,剩下的幾張毛澤東,在桃機被換成了台幣。除了會議文件,盡量不留下其他物理性的紀念,連台胞證都是抵達浦東之後,在航廈才辦理的一次性落地簽,因為,預計此後不會有常來中國的機會。
欸,不是!你怎麼對祖國這樣的沒有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