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本文前,我想這不會是我最後一次想探討或寫這個題目,老實說太難了,到底人的善惡,或是我們是否真正擁有自由,都是複雜且困難的,而這議題中更牽扯人們思想的產物,制度的完善與否以及環境如何影響個人,我依舊掙扎著人是否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生活中有太多太多屁事,細瑣繁雜到我時常無心多思考,許多時候我就是按照指示一步一步完成;或許我很少去思考,這是最好的方法嗎?或是這樣做有沒有道德瑕疵,面對新聞社群媒體上的種種資訊,很多人都是滑過去而已吧,那我也就看看標題滑過去就好,反正不影響我。而最近中國唐山事件,我也聽聞一位好友與我分享,他正想和朋友討論這件事時,他朋友理直氣壯地回他了,你管人家幹嘛,那女的販劍討打,這甭想肯定是那女的嘴巴壞,自己先攻擊別人的吧!聽起來很扯吧…這樣的聲音在牆內不是少數,為何產生這樣的聲音正是今天想與你一同窺探的!
路西法效應-我們與惡的距離
史丹佛監獄實驗
社會心理學家菲利浦.津巴多是這場實驗的主要負責人也扮演著典獄長,實驗的對象是心理健康的大學生們,由他們來扮演監獄裡的角色,這些學生被隨機的不分身高體型年齡,分成了囚犯和獄卒。並在實驗第一天就有警車到囚犯家中,模擬了實際逮捕到監獄的情境,到監獄後被要求換上繡有編號的囚衣,此刻起他們沒有名字,只剩下號碼。而獄卒也有制服還有警棍跟墨鏡,這服裝讓他們更能投入實驗,情境也逐漸抹去他們「原本個人的樣貌」。
一開始獄卒和囚犯還算和平共處,互相配合獄中的行動,在該點名和吃飯的時候囚犯都很配合,但這一個監獄的環境,使獄卒們開始濫用權力,點名報數時刻意重複很多次,讓囚犯感到煩躁,對著囚犯大吼大叫,言語辱罵他們,定下新的規矩,但舊的也必須遵守,簡單來說這裡開始沒有規矩了,一切都是獄卒說的算,「只要典獄長不反對就都可以。」
囚犯不可能乖乖照辦,有人意識到這不只是一場實驗了,原本在演戲的不是嗎?他們感到很厭煩,不停地重複做一些無意義的動作,持續幾十分鐘報名答數,還要被辱罵或是騷擾,即使是非常服從獄卒的指令也會被刁難,忍受不了的人試圖反抗,試圖要絕食,卻被丟進漆黑不見光的小房間囚禁。
不過一天前他們都還只是普通的大學生,但現在卻被扒光衣服、奪去被褥,連坐法的讓全部人都沒有毯子可以蓋著睡覺。獄卒的行徑變得瘋狂,連典獄長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越界了。
第二天就有人情緒崩潰離開這場實驗,但實驗並不因此結束,半夜裡刺耳的哨音喚醒囚犯,再度起床做報數,做得不好就體罰或是關進小黑屋……此便不再敘述實驗內容,逐漸失控的情境,直到一個實驗外的人到來後,才被提醒這是一場應該結束的鬧劇,而實驗也在隔天正式結束。
米爾格倫實驗
這邊再提一個實驗,研究人員對外號稱要徵求心理健康的20-50歲的人來協助這場增進記憶的實驗,他們被告知這場實驗要了解,懲罰對記憶學習的影響。實驗在一個小房間裡,老師角色的參加者要在學生答錯時給於電擊,有台能送出電擊的機器(100伏特以上的電擊能致人於死),上面寫著不同伏特的按鈕,從小到大最高到450伏特上面寫著輕微、強烈的電擊、危險,而牆壁另一端坐著另一位參加者作為學生的角色。
他們只能透過對講機互動,隨著每次答錯老師就必須給予更強的電擊,學生每次都會因為受到電擊而哀號求饒,而老師旁邊會有位實驗主持人,他會不斷告訴老師「請你繼續」、「實驗必續繼續下去」、「我會承擔結果你不必負責請繼續」,在這樣的情況下,大部分的老師都很嚴謹的順從主持人,持續地給予電擊直到實驗結束。
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學生,更沒有電擊,這些都是預錄好的聲音,實驗真正的目的是要了解「老師到底可以服從指示執行懲罰到什麼程度」而不幸地沒有人在300伏特之前停下來,還有六成的人送出了450伏特的電極。
我們天生就很壞?還是系統讓我們好壞壞?
上述兩個案例中的施暴者(獄卒跟老師)最後都使出了違背道德的手段,常理來說不管是為了達成什麼目的,我們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這些施暴者生來如此邪惡嗎?他們不都是經心理學家證實是心理健康的正常人嗎?
兩項實驗中都指出當下情境中,施暴者都被告知自己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監獄實驗過程中,有獄卒寫下心得說,自己其實不把囚犯當人看,他覺得他們都是罪大惡極該死的下等傢伙,而電擊實驗裡也從來就沒有老師要求查看學生的狀態,實驗中與實驗後都沒有。以上案例證實了當我們服從系統中的核心權力,且不再思考自己的行為時,我們都可能會成為那冷酷無情、罪大惡極的犯罪者。我們並不感受到自己是壞蛋,更不覺得自己有犯下任何違背良心的罪刑。
權力作為一個極度誘惑人心的真實力量,在人類設定的虛擬系統中是最高力量的象徵。系統會創造出腐化人心的情境,像是去人化的標籤,囚衣上的號碼,囚犯被去人化了他不再是有名有姓的人類,而是一組號碼;獄卒的太陽眼鏡、制服和警棍,就像是面具一般,使他們不覺得這些行為來自他們個人,而是來自系統中富有權力的角色。與此類似的情境不只發生在這樣高壓的環境當中,任何系統皆可能存在著這樣的要素,
「而這系統是指經濟、法制、政治、文化背景,如果我們想改變一個人,就要先改變他身處的情境,要改變情境就必須要在系統中找到權力在哪裡。」{註1}
後續我想再提出開啟這一連串實驗的一個觀點,漢娜.鄂蘭的平庸之惡。
耶路撒冷大審-熱愛工作的好公僕?
阿道夫.艾希曼在1960年的阿根挺遭到以色列情報局綁架帶回以色列。得知即將在耶路撒冷要進行大審的鄂蘭,由於錯過在紐倫堡對22位納粹首腦的公審,同為猶太裔的她希望可以參與此次的審判,向紐約時報自告奮勇要來做這報導,過去曾為黨衛隊中校的艾希曼最終被指控違反人道罪等15條罪刑,他表示自己的一切行為都只是遵從上級的指示完成任務。
對猶太族群來說此人是惡魔的代表,漢娜.鄂蘭的評論不僅掀起一片嘩然,還招致猶太群族撻伐甚至覺得他是背叛者,但鄂蘭冷靜、犀利獨到的見解開啟了大量心理學實驗的窗,她褪去自己的主觀和意識形態,僅從旁觀者的角度觀察這場審判,她認為艾希曼是個樂於工作和缺乏思考能力的人,這樣的人如何成為納粹高官呢?他對工作的熱情與對納粹極端思想的執迷不悟,是他”成功”的要素。
鄂蘭主張,真正的自由源自實質參與政治的公民,透過思考執行上實質有益的政策才是政治該有的面貌,還有「政治上,服從就是支持」相反地,無法思考和盲從則是罪過,他認為艾希曼就是一個典型的庸才,以服從為最高指導原則的他並沒有親手殺死過任何猶太人,卻親手組織了「最後解決方案」,那是虐殺百萬名猶太人和其他少數族群的計畫,他從不懷疑上級的指示,並熱衷於完成上級交代的工作,而這便是平庸之惡的由來,我們缺乏思考和過度服從導致的惡行。
鄂蘭在﹝平凡的邪惡: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大審紀實﹞一書中留下她的結論
『艾希曼的問題正是在於她跟太多人其實沒什麼兩樣,他們都不是變態也不是虐待狂,而且驚人的是他們極度正常。從法律制度及道德判斷標準而言,這種正常性比所有暴行的總和都還要令人震驚,因為這意味著……此一新類型的犯罪者……是在他幾乎不可能知道或覺得自己做錯的環境下犯下罪行』(第276頁)
『仿佛在(艾希曼生命的)最後幾分鐘,他用他的一生總結了人性之惡這門漫長課程曾經給我們的教訓-邪惡那令人喪膽的、蔑視一切言語和思想的平庸性。』(第252頁 ){註2}
德國哲學家也是鄂蘭在審判期間在歐洲的窗口卡爾.雅思培說:應將其視作日常可見的平庸瑣碎之物……細菌可引發亡國的流行病,但說到底,細菌仍只是細菌而已。道出了惡的平庸與不值,我們不該將惡視為一項出眾或特別的行為,而要以此為戒認知到人即是充滿缺漏的生物,人性的光輝價值在於我們願意保持善良,並認同善良是社會上珍貴的價值,而邪惡是與之相反,是平庸不經陶冶的原始氣性。
平庸之惡的啟示
過去待的餐飲業,真有部分企業的核心就是客人吭一聲,你就是要給他賠不是再送個優惠券或給他打折,對工作人員來說最方便的就是,處理的時候快速有效,也是默認了要絕對服從消費者的設定。值得欣慰的是這樣的狀況有慢慢變少,學校也不是在教育馬上賠不是的處理方式,而是先對情況作了解,再對處理方式做調整,不過其他服務業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吧,有些工作沒有上下班時間之分,甚至某些職業必須隨傳隨到,不論我們要怎麼去辯駁這是工作的必要性跟特殊性,都無法掩蓋這系統下的不平等和過度傾向唯一的權力。
網路生態、社群的演算法、媒體亂象、短快資訊的崛起、以客為尊顧客至上,國族主義的極端、種族主義、網路上群體越來越分眾,同溫層越來越厚,以上的一切都導向一個集體不思考的系統,選邊站跟貼標籤比思考事件本質還要重要!我們是先支持一個人,才支持他的言行觀點?還是因為他的觀點與我支持的理念相同才支持他?我們能不能分割出對事與對人,還是我們要搶先站好派系位置後就開始械鬥?我們會嘗試去了解事件的本質,或是試圖了解不同立場的人怎麼看待這件事嗎?還是我們要任由輿論導向來選擇戰鬥的工具?
新英雄主義
菲利浦.津巴多博士嘗試替我們開出平庸之惡的解方,相對於惡的平庸,如果練習完成下列步驟也能養成英雄的普遍性。以下僅是我對此概念的理解與分享:
1.意識到環境給自己的影響:每當進入一個新環境的時候,都是融入新系統的過程,觀察有權者和無權者的互動,觀察自己的行為有無因為新環境而有所改變。
2.如果犯錯了,就承認自己有做錯吧:先了解到人類就是在試錯中成長的群體,意識到犯錯的普遍性,才能坦白的面對自己也有犯錯的時候。
3.保持警覺:重視環境對人造成的影響,人腦是很特別的,對熟悉事物或有相似特質的事物,我們腦袋會開啟自動駕駛模式,停止去了解事件的全貌,僅用片面的訊息來按舊有的模式處理事情。因此,我們要細心觀察並理解事件,並與自己認知結合,協調腦袋的運作方式。
4.強調個體的獨立性和擔起責任:融入群體難免都要先丟失一點自己,在環境與個體間找到平衡,我可以為了配合群體犧牲點什麼,但不要為了迎合所有人或系統中的框架,而抹滅自己的獨立性,並且要認知到自己是行為的負責人,我的行為是有影響力是有其後果的。
5.對新的片面的資訊保持警覺,有需要也做查證:不管是傳媒、自媒都是有立場的在供應消息,人事物都是立體的,連人眼不可見的空氣都可以是不同的物質構成像是pm2.5。了解到我們在觀看任何資訊時,都會挑選對自己有利的資訊去相信,沒有人喜歡當輸家但事件本身都有多面向的,看似不有利的資訊也是提醒自己的資訊。
6.反抗不公正的系統:面對具有強大力量的系統,我們都會感到很壓抑且難以抗拒,相信系統中會有與我們一樣感到不公正的人,一個人發聲會很困難,組織力量才能造成足夠的影響力,而我們都可以從很小的地方開始進行,不管是蒐證或記錄下心情與事情的經過。
最後菲利浦博士提醒我們,”不要鼓勵小奸小惡”,例如:欺騙、說謊、八卦、散布謠言,說有種族或性別歧視意味的笑話、捉弄別人,這些看似輕微的惡行都是協助建造充滿惡意的環境的素材。
WE’RE ALL HERO IN WAITING.
後記
路西法效應該是我自主地最早接觸的完整的一套理論,書帶給我的影響甚大,或許也整合了我兒少時期的人生經歷與想法。然而,我並沒有在看完這本書後就不再犯下微小的罪行,我不會總是成功意識到每樣情境下的影響,若沒有旁人提醒,實際上很多時候我是做不到的,我對自己的理解和我這個人的特質都比我想像的少,所以我很難知道我是否被情境影響才做出這些行為,是我本來就這樣糟糕還是我被情境影響了。
不過在我對自己的了解開始有所不同後,我更頻繁地意識到情境的力量,一開始透過網路上不可靠的性向測驗,對自己好像多了一點不同的理解,這邊要提醒大家,網路上的測驗有時候翻譯不見得準確,所以使用上要多注意,結果也是參考就好,不要因為將自己放進測驗結果的框架,反而侷限了自己發展的機會;另外,我也從正念冥想中,學習到我們該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和練習觀察自己、記錄自己的改變。
明白自己是一湖水後,便不再尋求投入大海,而漣漪是風帶起的,明白其終有結束的一刻。(好恥偶,這比喻很爛的話請告訴我)
我是一個充滿瑕疵的人,不瞞您說我也很情緒化,我時常會有不好的念頭,但我比過去更常意識到這些情緒或個人狀態的改變,也認知到人的特質是一體兩面的,比起用優缺點來形容一個人,我更喜歡用特質來理解對方。面對外人我也不再刻薄,認知到人的不完美的普遍性,保留人性的用實質實際有用的方式去幫助周遭的人。
感謝你閱讀到這裡,並陪伴我到最後,希望今天你有得到些什麼。我愛你們
{註2}路西法效應初版第3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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