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識營的夜間討論,剛好S在我們這組,好像因為她在,我很安心的說了很多很多,關於「青少年時期沒被接住的過往」。也好像因為說出來才理清楚,原來我對我的父母還有這麼多沒和解的、怨懟的,以至於後來的自己學不會好好愛人,也學不好和自己相處。躲了這麼多年,直到兩年前無處可躲,才開始諮商、吃藥、抽絲剝繭釐清自己。
也因此,關於亞成鳥計畫,我一直期待著成為「那個可以接住別人的人」,讓孩子在那個被大人們說是強說愁的年紀裡,得到認同,然後少走上一些我的冤枉路。
行前會得知這個梯隊,在瀕臨倒隊時加入了好幾位一般生,非高關懷孩子,好像有點偏離了初衷,但學長姐都這樣默默做下去了,好像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
從D0的'' 台北城大地遊戲'' ,那時候尚還沒發現,心中的不平衡早已暗暗醞釀。
D1背了5升水還省吃儉用的我,看著小孩亂喝水毫無節制,以及從上切點跑上主稜確認安全,累的半死卻被孩子說都不管他的死活,喊到喉嚨痛的教完搭帳煮飯,我問了自己好多次,「我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
D2大魔王在地形上哭著要回家,甚至喊著要自殺,我的理智線終於斷裂。我以為的「成為那個可以接住別人的人」,如今眼前卻盡是些被大人過度保護、學了使喚別人、別人不配合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小屁孩!我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我該用什麼方式面對。
那天後來的路,我都躲在最後,不發一語的滑滑手機、玩玩草、發呆和無腦走路。任由大腦亂轉,轉著憂鬱症與想自殺的連結、轉著說出想自殺與真的想自殺的動機成分、轉著被寵壞的小孩到底是小孩本身問題還是大人的問題、轉著曾經的重要他人及我想自殺的背景情境、轉著今天如果真的迫降我的崩潰程度、轉著要到什麼狀況我才會出手巴大魔王、轉著沒有水的話今天晚餐煮什麼、轉著如果這次撤退我這輩子還會不會想去松蘿湖、轉著前幾天爬岩應該嘗試的beta、轉著我的期末報告怎麼下筆比較好、轉著店裡的小孩比較難搞還是眼前的大魔王比較難搞......
我喜歡山,因為山有種神奇的力量,只剩下吃喝拉撒的山裡生活,可以讓人「真」,讓人想平常懶得想的事,或是說出平常不敢說出口的話(怎麼聽起來跟酒精有87%像)。後來才明白了,這趟山行不只是這些小孩是主角,而我,也在這個情緒波動下學著和自己說話。
我就這樣一直放空,直到越稜後下切,陸陸續續有孩子體力透支的落在我前方(一部分也是下切後沒收訊不能滑手機),我才抓回了自己的大腦,認真陪著一個個孩子通過地形。
下切到南勢溪源頭,小孩們喝到水像吸到大麻一樣——群魔亂舞(?)雖然此時我的肩上還有兩升水(為了可能迫降都沒喝),完全沒因缺水而苦,但看著他們笑開懷的神情,突然有點感動,水是平常生活裡輕易擁有的,而他們用身體真真切切學了一堂課,「珍惜」。
夜裡紮營於溪畔,氣氛和前一夜完全不同,許多不太表達自己的孩子,都多話了起來,他們搶著分享、吐槽彼此,即便沒有火光,團體的圈圈了卻有了溫暖的流動。
D3沿著南勢溪往松蘿湖前進,溪水的沁涼讓人忘卻昨天缺水的悶,一路走走玩玩,連大魔王的體力都突然變好了(?)某一次大休,屁孩們個個脫了上衣就撲通的跳進水裡,玩嗨了也拉著我們一起潑水、灑水、倒水(?)喜歡領隊一開始和小孩們說的:「不要叫我們老師,我們也不是你們的老師。」我們並不是上對下的關係,我們就是『陪伴』。那一刻,才真的發現彼此之間沒有階層界線,雖然我被倒水倒到像剛剛才游過深潭的那種濕度...,我還是默默在心裡按下了快門,想記得這個瞬間。
好不容易說服小孩們不要紮在松(大)蘿(便)湖(池),再次在南勢溪畔紮營,有時間可以趴睡在礫石上晾乾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原來亞成鳥隊有機會有這樣的悠閒呀!對比前一日的心情低谷,好神奇!
下午一起玩著狼與羊,喜歡這個遊戲,打開感官,也縮短距離。提一下,只是順便說我真的這個遊戲的小天才呀!xD
最後一夜的星空很美,狹窄的溪谷天際沒讓我能認出幾個星座,但只有溪水聲和我們,這樣的寧靜真的很珍貴,也想好好珍惜。
D4的開始就是松蘿湖,爬山十幾年我竟然第一次來到這裡。以前有夠討厭這種大眾網美景點,所以連安排也不想,幸運的,第一次的松蘿湖就是包場,冉冉柔霧飄渺,有緣初次就見到十七歲少女的真貌,我想我對這裡改觀了些。
坐在湖畔寫完了信,不知哪來的正能量爆發,我竟然走在大魔王的身旁,陪著他過每個地形。當他突然走到我身邊說:「我好害怕,可以牽手嗎?」我竟然有這麼一瞬間覺得他有點可愛...。不過,隨即發現自己血崩+痛爆,吃了止痛藥的我電力就歸零到登山口了.......
不小心打了太長...,也意外發現短短四天山行竟然勾起我這麼多情緒漣漪。這群小屁孩國二,正好和我初次重裝爬山同樣年紀。山給了我的成長太多,也帶走了太多,但我仍慶幸我的成長有山的陪伴,來自山的情感豐盛,希望這七個小孩也能和我一樣,在苦悶的長大過程裡,有山。
-111.7.8-12 亞成鳥——盆松縱走-
藤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