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婚宴一個多月後,他來家裏吃飯,從手機裏給我看一張照片,是2本聖經,封面是皮的,還印上兒子和他太太的名字,「我的婚宴爸爸說親友都不收禮,只有大姊姊家有包禮,爸爸將禮金拿去還給她,她說要送我禮物,還要約當面給,我沒跟他約,她拿給爸爸。」大姊姊是我先生的姪女,兒子的大堂姊,孩子們叫她「大姊姊」。
「她要跟你當面教誨一番嗎?」大女兒說,兒子苦笑。
大女兒說:「她有加我臉書,看我一天到晚在罵曾獻瑩,她如果敢跟我說的話,我會罵她一頓。」
我跟兒子說:「你要不要跟她說:『謝謝妳的禮物,我知道妳的用心,只是我沒有用耶!那要怎麼辦呢?』」兒子說不要。
過了幾天,我碰到二女兒,問她知不知道大姊姊送弟弟聖經的事?她說她知道:「我哈哈大笑,表示弟弟還可教化,我跟大姊都不可教化了。」
「妳們比較凶,她不敢跟妳們說。大姊姊以前曾經想跟我說,有問我想不想聽,我說不想聽。」
「喔!她也跟妳說過喔!」
「是啊!以前。我想跟她說,我們覺得被冒犯了,她這麼做是很冒犯人的。」
「沒用的,她還是一樣,不會改變她的想法。」
「我要讓她知道我們被冒犯了,要不要改變是她的事情,至少以後不要再這樣。」
「隨便妳。只是好奇怪喔!全部的親友只有糖糖包禮。」糖糖是姪女的小女兒,二女兒在婚宴中是總招待,她第一時間知道糖糖有包禮這事。
「難道大姊姊沒跟糖糖說嗎?還是大姊姊一定要送,請糖糖送呢?」
「沒說也有可能,雖然住隔壁,如果沒一起吃飯,沒碰到的話,糖糖真的不知道我們不收禮。而且糖糖也不是『一般人』。」糖糖這幾年和二女兒同一個機構,只是不同單位,有聽到她一些為人處世的情形。
我很想跟姪女說說這事,雖然很久沒聯絡了,還是可以找到她。
以前和她相處的情形
當初我們在新店買了房子,裝修時,她也趕快買了一間比較小的,搬到社區來。她選擇住處的原則是,要住在家人或親戚的附近,可以互相幫忙照顧,之前租房子在她婆婆家附近。
我們搬去後,她說晚上要來一起吃飯,她先生上晚班,晚上不在,她和2個小孩吃很少,大家一起吃比較熱鬧,這麼突然來的提議,我只好說好,飯後她負責洗碗。
我的2個女兒比她的女兒們大幾歲,老三比她們小。吃飯時,孩子們搶位子,分位子,飯後看電視時也要搶位子,搶遙控器,那時候我好忙,也不知道要怎麼辦?都沒出聲。3個月後她覺得她的孩子受到欺負,說不來吃了,還是常常來玩,有時候會幫我公公,就是她的阿公做點事。
她是我先生大哥的大女兒,和我先生差8歲,她說:「我爸媽都沒帶我們出去玩過,都是阿公和叔叔帶我們去玩的。」我先生和他大哥差了18歲,大哥大嫂在做生意,很忙。
後來因為一件事情,我決定要將我的意思說出來,請她不要再這麼做。我覺得這事說出口是我人生中最困難的事情,在心裏準備、模擬了很久。決定行動,某個放假日的下午打電話給她,先問她一個問題,她馬上明白,說她馬上過來還鑰匙。她騎著摩托車來了,在門口停下,沒有進來,又氣又哭,問我:「為什麼不一開始的時候說?」我說:「我之前覺得可以,現在不行了。」
「我覺得我跟叔叔可以這樣。」
「可是還有我跟孩子們。」
她說:「我好像在做一件很笨的事情,可是沒有人跟我說,我一直做。」我聽出來她的氣和傷心跟我無關,我沒有覺得怎樣,只是明白,我之前的忍耐都白忍了,最後的結果還是一樣,絕交。
從此以後,家族有事在我家聚會時,她就是來了,也不跟我講話。
她的信仰
她結婚後,她先生家有信仰,她覺得很好,對於信仰反而比她先生的家人還勤快,她曾經幾次要跟我說明什麼,有停下來問我想不想聽?我說不想,她就停止,沒再說。
我公公過世後,喪禮辦在我家,她有主持了一場XX,我們都有參加;信仰佛教的姊姊請人來唸經,我們也跟著唸。吃素的姊姊來,給公公拜素的菜,吃葷的隨後到,加了一碗肉,說給爸爸配,我心裏覺得好笑。
她爸爸過世後,辦的是基督教的告別式,我有去參加,才知道,她的爸媽、妹妹們都受洗,成為教友了,只有弟弟家沒有。
我想跟她說的話先寫下來,不管以後有沒有真的當面跟她說,至少我將我的想法整理一下,說出來了。
想給姪女的信
XX:
聽奇奇說,你送他2本聖經,是皮封面,印上他們2人的名字,很用心,謝謝你!
或許你是以高興和祝福的心意來做這件事情,我謝謝你的好意和用心,只是我還是要說說我的感覺和想法,希望沒有澆熄你原來的高興和好意:
1.我覺得被冒犯了
對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做這件事,而且是結婚禮物,是很冒犯的事情,收禮物的人一點都不高興,也沒有被祝福到。奇奇的反應是「驚愕」(如果是以前的老人家的話可能會說「觸霉頭」),接著煩惱的是要這麼處理這個東西呢?這帶給他們很大的困擾。
2.我的家人被騷擾
以前你曾經想跟我說什麼,不過有停下來問我想不想聽?我說我不想聽,你就沒再說下去。這些年,除了你給的卡片或可能有在line群組上出現的祝福相關語之外,我是沒聽到你對我們家人說過什麼,不過從這次的舉動讓我驚覺到,原來你對我們家還是沒放棄。我預期的是,類似的事還會有,如果再出現的話,我們只有被騷擾的感覺,很不希望這樣。你希望達到的目的完全沒有。
3.你做的好事只有完成一半
奇奇說他收到這個禮物時,除了驚愕之外,反而還希望拿到錢,是他爸爸要將禮金退還給你們的。不過你這麼做,對教會奉獻了,對出版社、書店和相關的產業付出了,做完你要做的,但是奇奇沒有接受,沒收到,所以這件事只做完一半。
4.原來我認為的,你對我們家人的親情、喜悅和關心,在我看來都變成有目的的行為了
變質了,再也不能好好接受你的好意了,你失去了我們這家人的聯結了,儘量不會跟你有接觸了。如果你還是無怨無悔,繼續對任何人做,你認為的很重要的傳教任務的話,那是你的選擇,你的人生。
5.要給人家需要的、喜歡的,不是你認為的
這是我們在行使「好心」時,很重要的一個原則。
你的大女兒小嵐一出生,大家看到的是某個外觀有點不一樣,後來手術完後看不出不一樣了。隨著長大,出現的是發展比較遲緩,我哥哥的小孩也這樣,我的周圍也有資源,我提供給你,要你帶她去上課,做各種學習。
當年你跟我說過:「所有的家人和親戚都說,生到這樣的孩子『無效』(台語)了,只有你一直叫我帶她去上課。」我說:「是啊!雖然上了課,不能百分之百跟別的孩子一樣,至少可以從原來的百分之五、六十進展到七、八十。」你也說過,我對你家的幫助很大。後來小嵐在高職學了一技之長,畢業後可以好好工作,生活自理。
6.以小嵐的經歷做比喻
小嵐今天有好的生活,雖然是我的提議,也是要感謝你和你先生有行動,帶她去上課,做各種學習,才會有後面的結果。這件對你家的幫助我從來不提,今天只是要做個比喻來讓你明白。
對小嵐
我的好意和對她的關心—提議你帶小嵐去上課
行動—你們有帶她去,在家裏也有陪她練習
效果—她現在的工作和生活都OK
結果—我的心意完成,達到了;你和你先生也不用為她的一輩子操心。
你送奇奇的結婚禮物
你的好意,覺得這信仰很好,分享出來—送奇奇聖經,祝福他們結婚
行動—你送了,奇奇沒接受,無法接受
效果—你期望的效果沒有;對奇奇的效果是,這2本高價的聖經造成他的困擾
結果—1. 你的期望沒達到,浪費了錢和心力;2. 奇奇覺得辜負了你的好意,無法接受你的好意,還要為了這2本如何處理而煩惱;3. 我們家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接觸了。
最後我想說的是
宗教信仰是個人的事情,不用隨時隨地表達啦!你想要宣揚教義,不要對我們家啦!我們家看起來是沒有一般的宗教信仰,但信仰的是別的,一樣有信仰。
或許有些人會在你有耐心地堅持不懈之下,被你感動,進入信仰的領域,你也成功地將你的家人帶進去,不過對有些人是沒用的,像我們家。如果你繼續這麼試探、持續抱持希望的話,得到的只是失去親戚的情份,和我們家的聯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