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我12歲，你介意嗎？

雖然我覺得也許有一天當人們能夠理解並尊重彼此後，或許情感能夠往下突破年齡的隔閡，但人類社會同時也包藏著你我平時不曾接觸的陰暗面。這部 2020 年的捷克紀錄片，呈現的正是隱匿在網路世界中的戀童癖者如何尋找與狩獵未成年受害者的故事。

紀錄片第一個讓我驚豔之處是專業製作團隊搭景的功力。紀錄片試圖用「釣魚」的方式引誘在網路論壇裡尋找下手目標的戀童者，團隊找來三個外表看似十二、三歲但實際上已成年的演員配合演出，在三個棚內搭好的房間布景中上網等待戀童者上鉤。為了瞞過螢幕對面的那個人，這個房間布景不只是裡面的擺飾都要非常生活化，連燈光的角度與強度都要塑造成自然陽光的樣子，要符合聊天情境，雖然好像有點劃錯重點，但這種專業造景能力真的很讓人佩服。

此外一開始我多少有點疑惑，雖然特意找來外觀年齡年輕的成年女性假扮未成年少女，但畢竟閱歷等等還是有段差距，她們真的能以貼近十二歲的心智年齡來與對方交談嗎？這或許是選擇演員而不是找素人來配合的原因吧。開始交談之後這層疑慮也煙消雲散，應答是蠻自然的，再加上團隊有找人在鏡頭外配合提詞給提示，所以也不至於露餡，更何況這些戀童者多多少少戒心都不是很高，反而明顯的色心大於戒心。而且不得不說，外國人真的是老起來放，十二、三歲看起來的確跟近成年的臉差不多，所以反向扮演的難度也降低不少。

接下來就是看各種戀童者秀下限的時刻了。我還真的沒在任何一部作品裡看過這麼多屌照，雖然我也是男性，但我實在是無法理解見面先傳屌照給人看的心態到底是甚麼？（尤其是尺寸看起來也還好？）不過影片中倒是有解釋這一點，有些人在視訊時突然露鳥，為的是想看另一端驚慌失措的樣子，藉此滿足自身某種病態快感。其中也不乏打開視訊後就開始自慰的男人，演員還要配合人物設定天真地問他：「你在做甚麼啊？」鏡頭對面的男人居然回答：「我在擦東西。」這甚麼白爛又噁心的回應？還好團隊很貼心也很專業地找了一個心理醫生參與拍攝，在每一次衝擊場景後為三位演員做心理輔導，不然拍完作品相信演員們心中的陰影一定很強烈。

尤其是在拍攝過程中，在不斷遇到戀童者騷擾訊息轟炸之後，演員們感覺上都已經快要對男人徹底失去信心了，而這還是在一旁有心理輔導者的協助下。紀錄片本身基於隱私問題，也都將影片中的男性打上馬賽克，畢竟如果把他們的臉露出來，或許接下來這些人的相片會因為各種原因登上社會版頭條吧。但其中有個網友，隨著他和演員之間的對話，你可以感受到他在和女孩聊天時仍舊保持風度，並提醒女孩應該注意的地方，甚至後來還同意在影片中露臉。要知道，在看了這麼多找女孩聊天只想誘拐、欺騙、滿足自己性慾的變態後，正當你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跟著壞掉、心理扭曲、價值觀走歪的時候，突然遇到一個只是正常想找人聊天的普通人有多麼感動。看到他露臉的片段，我默默在心中說：「謝謝你。」

影片中有個稍微離題的事情，是我看到演員們為了滿足戀童者不斷的要求，以便繼續維持這條聯繫，讓紀錄片能繼續進行時，他們將演員的臉移花接木到裸露女童照片上，藉此開啟與戀童者的進一步交談。不禁讓我想到，在這麼多人為合成圖片所苦的時候，同樣的技術也可以用在一些像這樣相對正向的用途上，其實工具只是工具，做好事、壞事一直都取決於使用者如何運用。

影片中反覆提到這些會上網拐騙幼童交談的戀童者，除了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性癖之外，有時也與權勢有關，有些人覺得在日常生活中無法獲得權力感，而試圖藉由脅迫他人的行為來滿足自己，這時年紀小、涉世未深的小孩就成為最容易脅迫的對象，一部份也源自小孩往往慣於接受權威式的命令句，於是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形成又一個戀童與被戀者關係。不禁想到之前看過有個旅居北歐國家的部落客，他要帶小孩去挑學校時，找到一間不錯的學校，當中老師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被權威養大的孩子學不會民主。」這真的造成我很大的衝擊，當孩子從小學到的都是「當你握有權力，你就可以隨心所欲」時，你又怎麼能期待他過了某一天就突然明白人與人間互相尊重的道理，學會民主呢？他如何分辨眼前所見的「命令」究竟是好是壞，當他從小就被教導長輩的命令與權威可以驅使他去做違背自身意願的事情時？而當他習慣了這種權威的行為模式，長大後卻發現自己獲取不了這種權力，會不會又成為下一個為了滿足這種病態權力慾而迫害幼童的加害者？到最後往往都會發現這些環節一環扣一環，如果不反覆思考爬梳找出最根源的源頭，我們永遠都會在這個無盡循環中打轉。

曾經想過，人類社會情感連結的形式，在打破階級、種族、性別的隔閡後，會不會有一天也超越年齡的限制，但看著這部紀錄片，看著這些心理扭曲的戀童者，也許他們稱得上是某種老鼠屎，只是另一方面也疑惑，究竟是人們要先學會互相尊重，才能慢慢的進步、跨越一道道藩籬；還是我們要試著不斷突破一層層禁忌界線，循著這條道路往人與人彼此尊重的境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