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到批著黑色披風穿著背心、黑色皮褲和黑色皮靴的K君上台了。
「我是K,職業是行蹤不定的流浪醫生,所以也有人叫我無敵怪醫K。近來狐仙的傳聞藉由媒體和藝人緋聞的流傳,繪聲繪影的說著台北草山上住著狐仙的荒謬情事。然而台灣的生態是不曾有過狐狸的,更不用說狐仙。不過呢,台灣的山間過去卻是山鼠、果子狸、山羌和黃鼠狼的樂園。」此時,K君頓了頓,冷峻的面孔,咧出了一絲微笑看著台下的觀眾。
「今晚我要說的故事,是從我大學時一個好友明倫君那裡聽來的故事。」
「那是一個月圓夜黃鼠狼娶親的日子。」
我生長在一個有靈異體質血統傳承的客家人家庭,也就是說,我們家是幫神明辦事的,每一代天生要有一個人傳承幫神明辦事的天命,而我是長子,我小時候,我父親因為我所不知道的緣故,父親帶著一家三口,離開祖父的神壇投靠到台中山區的某城鎮的外婆家進行神明交付的修行,所以從我懂事以來就是在台中山區的某城鎮長大的,這是一個平埔族的村落,而父親來到此地的任務正是跟族裡的祭司學習和交流,從父親傳承自三山國王信仰的術法和幫忙村落裡的居民處理一些祭改和收驚的事情。
事情就發生在我小學五年級的那年秋天。
那是一個月圓日的傍晚,放學後,我和鄰居小黑和山豬等一起長大的玩伴結伴去回收凌晨3、4點大人放在溪流裡捕狗甘仔的捕魚竹籠,這是小孩每天例行的工作,我們三三兩兩地邊玩邊走到山上的深處的捕魚點,到達了目的地,正要從山林小路跨越到溪畔時,赫然發現兩隻直立行走的黃鼠狼正從捕魚竹籠裡刁出被獵捕的狗甘仔!
「啊啊啊!黃鼠狼偷我們的魚!」小黑驚訝的說著。同一時間我伸出手遮住他的嘴,另一手伸出手指移到嘴巴抵住嘴出作出要他別發聲的手勢,輕聲說道。
「不要大小聲,第一次看到會學人走路的黃鼠狼,我們跟在後頭看看!」
我們三人就尾隨在後,看著兩隻走起路來很滑稽的黃鼠狼叼著魚一扭一扭地往前跑著。跟了好一會,黃鼠狼們鑽進了一土穴,沒多久卻跑兩個上身赤裸的小人,頭頂著飾著羽毛的草帽,臉挂棕色木雕的黃鼠狼面具,下身穿著麻織彩裙,露出尾巴,一人一頭挑著兩條活生生的狗甘仔,嘿咻嘿咻地跟剛剛一樣滑稽的跑著。
此時,山林小道的前方,突然傳來銅鑼,嗩吶的聲響。那這是那兩隻小人奔馳的那個方向。我們三人也悄悄的沿著小道旁的樹林盡量躲躲閃閃的跟在後頭,往那煙幕瀰漫微微透著亮光的地方前去。
「你看!這是娶新娘呢!」我們三人同聲地掩著口輕呼。
那是一陣娶親的行列。
起頭是兩隻有尾小人,裝扮跟挑著從我們魚籠裡偷來的狗甘仔的那兩隻有尾小人一模一樣,手上各拿著一大竿竹子上面綁著紅采,領著一隊有拿著小鑼、吹嗩吶的、敲打獸骨琴的、吹鼻蕭的、吹口琴的以及打著小鼓的樂隊。樂隊後面跟著一隻穿簑衣背著掃把,同時口中喃喃自語往沿途兩旁樹林灑著種子的有尾小老阿婆(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他是老阿婆,因為看起來就會覺得他是一隻老阿婆),接著是一位穿著全身彩織服裝、頭上戴著羽毛帽,腰間配著彎刀的有尾小人,然後就是那對新人了,他們由四個有尾小人一手拿著火把,一邊肩抬著的有蓋竹棚,穿著彩裝華服戴五彩羽毛帽的新娘坐在前頭一手牽著一樣穿著華服,戴著面具的新郎,後面還跟著一隊挑著妝奩的有尾小人,有挑著像綁山豬一樣的大老鼠、有一大竹簍雞蛋、有全身灰黑黑的竹雞、有整籠小米、好幾竹筒的酒和剛剛被我們尾隨在後,匆匆忙忙才加入的有尾小人挑著的兩隻狗甘仔。
正當這兩隻有尾小人就好定位,整個隊伍就開始啟動了,在那四周蒙著薄霧的山林小道,伴著樂隊韻律,半慢動作地浩浩蕩蕩的往山下河谷處行進著。
我、小黑和山豬三人仍一路跟著他們地到了河谷旁的一座竹林。
竹林裡,裡面早有著數十個有尾小人,生著火,架好竹棚,擺著大魚大肉、竹葉飯糰等各式食物,等到迎親隊伍一進入竹林,有男有女的小人們便開始在月下圍著兩個新人跳舞高歌並且吃吃喝喝慶祝起來。
一時之間我們幾個小鬼挨著身子在竹圍外看的都呆了,冷不防的竟有人因肚子餓而咕嚕嚕的腹響起來,引來個剛剛穿蓑衣的小老阿婆而被她發現了形跡,騎了掃手飛了過來,眾多有尾小人也迎了過來,熱情的拉著我們參加他們的慶典,男男女女圍著我們歌舞,殷勤地送上一竹葉、一竹葉的食物和竹筒裝的小米酒,小黑和山豬隨即吃吃喝喝起來,同樣肚子餓的我在接過食物的同時卻一眼瞥見遠方有些喝醉的有尾小人已經變回黃鼠狼,我心中隨即警覺起來,裝傻的沒動食物,一直推著一旁的小黑和山豬想找機會跟他們一起逃跑,沒想到他倆竟迷了魂似的從大吃大喝變成失態狼吞虎嚥起來,好像枵鬼似的不斷的把食物往嘴裡塞,我心慌的抓住兩人猛搖了起來,同時也嚇到了那幾隻有尾小人,而不遠處的小老阿婆發現了我的異狀,旋即押著掃手飛了過來,對著我吹了一口黑氣,之後我就不醒人事了。
當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三天後了,父親仔細問了我經過,我急切的問了小黑和山豬的下落,父親才說當天晚上大家上山去找尋失蹤的我們,一直到早上才在放魚籠的溪谷不遠的竹林,發現昏迷的三個小孩,那個時候的小黑和山豬,除了滿嘴塞滿了竹葉、泥巴、牛屎和蚱蜢腳,身體還兀自地揮舞著雙手好像正在大吃大喝呢,後來他們兩人醒來,足足大病了一個月才康復。
事後,村裡的屘婆,也就是父親的巫術師父說了,這是因為我們無意間,看到了祖靈的幫手的黃鼠狼正好舉辦的婚禮,有所沖犯到,所以才開了個不算善意的小小玩笑,但希望往後各自設下封印,戶不侵犯。
從此之後,後山和那個溪谷一帶成了村裡新的禁地,而父親也在那後山與溪谷間,設祭、放符地奔波了一個月才完成了新禁地的封印。
這就是我從好友明倫君那裡聽來的故事。
「K大夫!K大夫!」台下的J舉手發問「你的好友明倫其實就是你對吧?」
「不是!我來自日本,跟明倫君也是在東京帝大認識的。」
K大夫轉身,拿出了一面風吹,交給了F,用一貫的冷酷走到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