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左右,隔壁間的德維克已經醒來。
早晨、人少的時候,總是昆蟲喜歡出現的時候,準備調查Magicicada蟬聲的德維克看準這點,提早起床。
毛巾掛在精壯的肩膀上,洗完澡的德維克邊刷牙邊聽著語音訊息,他總是精神飽滿的天藍色眼睛,今天有點慵懶。
房間內傳來相關植物病理的訊息通知之外,還多了管家匯來的企業資料。
身為全球第四大汽車產業,『飛輪斯』公司的總裁小兒子,並沒有過得輕鬆愜意。
尤其當你上面兩個哥哥都想走體育,而你是唯一看得懂統計學和商業理論的人,整個家族的期待似乎都落到了身上。
雖然他大可像其他富二代不務正業,直到國中的時候在新聞上的一次看到達斯──他隨即立志成為植療師。
當時的達斯年僅十八歲,他接獲一個珍貴老樹任務。
樹木四周常被人亂丟垃圾,流出來的汙染水引響了生長孳生蚊蟲,加上人為踩踏,土壤太過緊實,根系不易發展。
村子的人都發起了宣導、柵欄和告示牌,然而這地方以前就是垃圾場,還是有許多人習慣把垃圾丟在這裡。
達斯本來被邀約治療珍貴老樹,但是他發現這樣治標不治本,於是決定解決根本問題,阻止垃圾堆積。
他用的方法很簡單──在樹的前方架設了一個小型神廟,仿造東方地區的土地神廟。
並隨意在四周綁上白色緞帶,還有一堆鬼畫符綁在欄杆上,營造出有人信奉的模樣。
垃圾問題很快的被解決,甚至有人開始傳說這個神廟非常靈驗。
新聞記者前去找達斯的時候,達斯正扛著跟他身高差不多的大槍,從樹上跳下來,他面帶臭臉瞪著準備訪問他的記者群,要答不答的跩樣,真是帥斃了。
當時的達斯頭髮和眼色都比較黑,灰黑色的頭髮和褐色眼睛,幾根白毛參雜其中, 跟所有中二少年一樣,幾根白髮和帥氣武器便能引起國中時期的德維克滿心的崇拜。
嘴裡咬著外國進口的高級硬糖,德維克眼睛閃爍著光芒,整個人貼在電視前直到女僕把他拉開。
達斯很早就成為了國際間看好的植療師,他是一個英雄、一個巨星、一種神秘的傳說。
望著電視機裡的達斯,不苟言笑、臭到非常到味的嘴臉,德維克對於比自己大五歲的人產生了強烈的憧憬。
環抱著夢想,加上家財萬貫提供的資源支持他,他成功了,造就了現今的他。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這麼容易就徹底改變。
管家捎來的語音訊息響了:「少爺,老爺給您安排一個月後的企業聚會,請務必參加……」
雖然已經與企業無關,但是身為企業家的兒子,有時候為了父親的面子還是得出席。
德維克皺起眉頭,整個人都垮了,吐了一口薄荷味的泡沫,打開水頭,用水聲掩蓋訊息音,清水洗盡嘴裡的牙膏殘留,整個人口氣清晰起來。
鏡中的自己一口潔白的牙齒──當時北區水稻廠麥諾兒不知道有沒有吻到這口清晰。
富二代常會受到異性青睞,但是扣除身分背景,他也只是一個26歲、被分手了三次年輕男人。
德維克關掉了家族傳來的所有訊息,只接收植物醫學相關的資訊,然後把四萬望錢的手機隨手丟到七萬塊的防竊背包裡。
背起背包、穿戴腿上的跳躍器『瞬步』,拿起捕蟲網『威爾棒』,他全身上下的裝備就高達四千萬望錢,同等高級區的公寓房子。
因為少了保鑣,德維克行動更加方便,他開了房間的門,踩著欄杆便從五樓跳出。
踩踏的力道啟動了機器,德維克蹬開的步伐衝向了逐漸黎明的天空,往著太陽的方向飛去。
他身影在寧靜的晨光來回跳躍,踩著高樹或某個倒楣鬼的屋頂前進。
強風吹動著他的金髮,慵懶已經從他的眼中消失,明亮的天藍色在他眼中閃耀,在面對工作的時候,他像是展開翅膀的自由鳥兒,無拘無束。
菲斯公國最大的森林在東側,跟他之前會勘的北廠水道區鄰近,當時達斯大人就是從東區水稻廠區返回過來的,據達斯大人所說那裡會有一區明顯被砍倒的樹群。
「可惜這裡的森林復育進行這麼努力,居然一下子被保鑣砍了。」德維克想著,那個衰臉保鑣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想著沒多久,他便看到了遠處在林立高大的樹林中,突兀的低地。
從空中翻滾安穩落地,每個動作都俐落矯健。
站在傾倒的樹上,聞著植物用來抗菌的芬多精,一邊聽著藏在林間間細碎生物聲響。
是蚱蜢、蟋蟀還有鳥鳴等等共十三種補同物種的聲響,德維克分析所有的聲音,卻並沒找到當時的蟬聲。
他舉著威爾棒像釣魚竿般的向前甩,晃晃的金屬聲伴隨著靜電啟動,他拿出了背包裡的全罩式耳麥,耳機可以過濾不必要的聲音,只刪選自己需要的,麥克風可作為機械的聲控功能。
德維克好聽的派法語發音說出了『Magicicada』這個不應該今天出現的蟬種。
耳機倏然更加緊貼耳朵,讓外界聲音完全斷絕,讓世界彷彿成了默劇。
天空盤旋的老鷹、奔跑的山鹿,風吹倒扶的草地,都成了關掉聲音的影片。
安靜中,從耳機傳來一陣如風般,緩緩吹來了的微小蟬聲,彷彿偷偷鑽出土壤的鼠婦。
他聚精匯神,確定的大概的方向,一個毫無猶豫的踏步,立即前往。
森林裡穿梭的他,先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要選擇Magicicada?
如果用原生種或者當季出現的蟬聲不就更可能讓人不易發覺嗎?
難道是為了保護當季的蟬?
同種生物會認得彼此的鳴叫,如果人為的方式創作出類似的蟬鳴,或許會引起蟬種錯誤的誘導,這是種保護措施?
一個把土壤汙染的人,居然選擇保護蟬?
或許跟『植療師的墓上花』──納塔拉草有關係?
雖然這樣想有點荒唐,但是德維克突然想到或許真正的敵人是跟植療師有相同理念的。
然而對方選擇要攻擊他們。
「植療師真是不討喜呢。」這是他的結論。
德維克降落在聲源之處,耳機裡的蟬聲更加清楚,他執起了威爾棒,衝上前揮舞,威爾棒發出幾許閃電的光,並且伸長好幾倍。
前方的網子擴張,像是巨獸的嘴巴,將吞噬前方的樹叢。
唧唧唧唧唧唧───
此時蟬鳴響起,彷彿巨大的音嘯轟炸出來。
德維克一驚,立刻往後跳開,飛起的身子便隨著揮舞的威爾棒,一群一群令人驚悚的密集黑點朝他衝來。
威爾棒的網子能夠網住一棵在定點的樹,但是難以捕捉360度周旋的蟲子。
「雷鳴!」德維克為自己的招式取了名字,威爾棒尖端閃爍出巨大的雷電,整個金屬竿子嗡嗡作響,雖然握把是絕緣塑膠,卻難以抵擋引起的高溫。
德維克緊握著威爾棒,用放出的閃電擊周遭的蟬群,一邊跳開閃躲,他踏著樹幹,空中翻轉,一邊網羅能夠捕捉的所有蟬。
然而每個被捕捉的蟬都會瞬間爆炸,成為碎片到難以辨別。
唧唧唧唧唧唧───
唧唧唧唧唧唧───
唧唧唧唧唧唧───
唧唧唧唧唧唧───
有耳麥的關係讓他能暫時抵擋巨大的聲響,然而長期在聲音底下,用電的機器也會受影響。
德維克在蟬聲包裹之下,翻轉、騰空、穿越,他像是被蜜蜂螫騰的飛鳥,到處奔逃,耳朵還非常刺痛,手燙得快起水泡,連續二十多分鐘的強電似乎是非常不理想策略。
「既然這樣攻擊我的話……」德維克衝到了附近最高的一棵大樹,直接踩在樹頂端,並在蟬群攻擊之前,奮力往上一跳。
他之前看過達斯大人的戰鬥習慣──對於分散的敵人,不要躲藏,反而要站在最鮮明的地方,讓他們瞄準自己,當他們發動攻擊的同時便是破綻的開始。
聚集的攻擊會暴露敵人的方向,或者吸引分散者的集中,最後就能一網打盡。
德維克騰空的同時,確實引起了蟬群聚集,就在他誤以為有蟬準備朝他衝來時,遠處密麻細點般的身影隨即四散,再度消失在森林中。
這種行為令人吃驚,機械得夠這樣靈活實在不好應付,失策的同時,他匆匆關去威爾棒的電量,以免自己燙傷。
在空中停留了短暫的二秒,德維克俯衝回森林,落下時踩破幾個樹幹,安全降落的同時,蟬聲再度匯集四面八方的朝他衝來。
他再度起身,躲藏逃跑,一邊改變威爾棒功能。
在甩出去的同時分裂成段,仿造雙節棍的方式,在擊中前方蟬體之時也順道往其他方向偏斜,多方捕捉這些靈活的玩意。
數量太多又太分散,威爾棒的攻擊範圍又非常侷限,機械蟬也不會跟到天空之外。
『這根本沒完沒了!』德維克不禁困擾起來。
德維克低身閃躲衝來的蟬群,耳麥因為接近蟬鳴而出現了短暫性的故障,如果耳機壞掉了,直接暴露在眾多蟬聲之下,他可能會向當時的保鑣們一樣腦袋炸掉。
他一個低身,往斜坡跳去,蟬群跟上前,發出刺耳的聲響,緊迫追隨著他,似乎越來越接近。
他想找個低的的洞穴躲起來之類的,卻發現沒有理想的地形支援。
就在她快要被追上的時候,德維克靈機一動,突然向某個大樹衝去,跳躍到空中短暫躲避蟬群,於短暫幾秒之間改變腳上『瞬步』的功能。
「炸彈!」他喊著自己取的招式,接著腳上的機器啟動了更強大的保護功能和支撐,瞬步改變了輕盈跳躍的功能,轉變會增強重力,並且在腳底板上出現著尖銳的金屬刺。
德維克從高空往下墜落,藉由瞬步的功能當他撞上地面上的同時,相當於一台車的衝擊力,硬生生地撞入土中。
地上凹了一個大洞,所有蟬群像是流水匯集過來,在凹谷正中間的德維克隨即握起威爾棒,由側邊大力揮舞甩動,瞬間分開來的網子鋼圈像是擴張的漁網,上空聚集的蟬群隨即立刻被吞噬其中。
威爾棒啟動了電擊,巨大的電力穿刺了所有的蟬機器,像是點燃的火藥,接續爆炸,引起轟然巨響。
地面上傳來震盪土地的爆炸,大部分的蟬群都被擊落,成四散的機械軀殼。
德維克瞪著到處都是廢棄物的陸地,還有他破壞的土壤,慶幸達斯不在附近。
不然他可是會非常不高興森林被破壞。
德維克呼了口氣,疲累的坐在地上,雖然有瞬步的保護作用,但是強大撞擊力還是讓人雙腿發麻。
在逃跑的時候,他發現蟬群不會追向天空,但是會往低處走,於是乾脆挖了大洞,讓它們自投羅網。
他再度呼了一聲,看四分五裂的機器殘體,乾笑幾聲,雖然打敗了很有成就感,然而他需要做的事情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