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知道結果與過程會充滿痛苦,我們還有理由行動嗎?《汪洋血迷宮》(Triangle)就是這樣一部,描述一位單親母親在痛苦中不斷輪迴,一心只為了能夠重返過去與兒子短暫相處時光的故事。雖然明知道同樣的結局會再次降臨,卻因為放不下對兒子、對自己的得失而不願意選擇離開痛苦的輪迴。這有點像文學家─卡謬,筆下那不斷推著巨石從山下到山頂,又不斷看著巨石滾落至山下,生活就在不斷地推石與滾石之間輪迴的薛西弗斯(sisyphus)的故事。
薛西弗斯所受處罰的可怕之處在於,沒有一個處罰比讓人從事徒勞無功和毫無希望的工作更讓人痛苦的了。而卡謬問了一個問題:「薛西弗斯的臉上是否帶著笑容呢?」卡謬認為,薛西弗斯感到痛苦,而他唯一能夠脫離痛苦的就是改變自己的思維,賦予自己行動的意義,因而提出「生命的意義在於過程。」於是,薛西弗斯靠著真誠的心靈去感受身邊所有一切可能的快樂,在痛苦的推石過程中,聽著蟲鳴鳥叫、感受微風徐徐的吹拂、與夕陽餘暉的景致,他的人生還是能夠有目標與改變的,例如:想辦法減少推石的痛苦(生理或心理)、改進推石的流暢度(外在條件)、或者如何讓滾石不要滾那麼遠(外在環境)等。重要的是擇己所愛,愛己所則。
現實中,活著就有希望,即便結果與過程可能充滿痛苦或徒勞無功,但是,每一次都是新的開始,都是不同於上一次與過去的,如同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所言:「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這世界有趣正因為具有不確定性與改變的可能,而我們何嘗不是只改變得了我們所能夠改變的、知道我們所知道的,而永遠無法改變那些我們無法改變的(生老病死)、無法知道我們所不知道的(10年後的我在哪?會遇到什麼人、發生什麼事?)
從學校畢業後,才開始懂得活在當下的重要(有些事慢慢來比較快)、給予自我目標的重要(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過去的身分是學校給予的、學習的內容是科系安排的,生活很規律、很單純,我很有把握明天的我會在做什麼(上課、社團或者約會),明年此時的我會在哪(升上一個年級、在補習班準備考照),雖然明白自己當下所做的事情是什麼,卻少了一點樂趣。出社會後,反而連明天的我會不會加班都不太有把握,更不用說明年此時還在不在同一間公司上班。但是,是否較可把握的人生是比較好的呢?
離開學校的環境,難道只是換一間更大的學校(社會)而已嗎?沒有把握的人生,才是人生的常態吧!而人生的不確定性與改變的可能,卻矛盾的給予了我們生活的樂趣。其樂趣在於:對於未知的無限可能性(大部分的人會將其解釋為對未來的茫然)、對於行動上與生活上擁有較自由的主控權(有些人會認為這是自私或者關起門來自爽,因為不一定符合上社會普遍「有用」的價值)。60位學生,並沒有60種目標。學生所追求的目標大抵都是:成績,然後不要被21。因為學生的身分與本分,讓他們不得不將目標放在學習上。但是畢業之後的60個「人」,應該要有60種目標,甚至600種目標,因為世界正等著他們去創造。
創造;創造「毀滅」是一種創造嗎?如果我們同意人是自由的,人有改變的希望與能力,是否我們都應該同意人也有「選擇不自由的自由」呢?現實中,我們通常沒有「選擇不自由的自由」因為那將導致我們必須放棄自由,唯有當「放棄自由」成為唯一的選項時,才有可能發生,但是,有可能發生嗎?重點在於選擇,我們做出選擇,然後承擔選擇所可能導致的所有後果與責任。我們能夠選擇想要成為的人、選擇想要過的生活,選擇任何在自由之下所賦予的選擇。我們可能在沒有自由之下做出選擇嗎?如果擁有自由,是否「安樂死」或「自殺」也是一種選擇呢?人活著就有希望,那是因為希望代表著有選擇的權利,即便生活感到痛苦,但是卻還握有選擇權。「只有」當死亡成為自己唯一「相信」的選擇時,我們才有選擇不自由的自由。
2016/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