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私訊問我:「有沒有想過,那天不演講了,沒有掌聲了,可以適應嗎?」
這個問題讓我想起非常多年前,曾經擔任荒野保護協會第一位推廣部專職伙伴的小琦,在聊天中很訝異地知道,原來我很不喜歡講話,非工作的時間大都是一個人靜靜地看書,她驚呼:「每次看到你都是話講個不停,又快又急,又手舞足蹈,還以為你是過動兒耶!」
在我擔任荒野理事長時,曾經代表民間團體擔任十多個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種委員會的委員,當時就有伙伴以為我很喜歡開會,但這也是大家的誤解,當我卸任後,全部的會議能移交給新幹部代理的就移交,不能的也就在擔任完任期後就婉拒續任,因為我不喜歡開會,會出席是基於環保理念的推動必須跨界地影響,才參與那麼多乍看似乎與荒野並沒有太大關係的領域。
就像演講,並不是我喜歡聽到掌聲,而是當我卸下荒野理事長,省下許多原先必須參與的會議或活動,不必站在第一線當志工時,這是我還能使得上力的社會服務。是的,我是把演講當社會服務來看,而不是為了掌聲。
我喜歡閱讀,覺得最大享受就是閱讀,因此我始終渴望有許多安靜不受打擾的時間來閱讀,從書裡我就可以得到一切我想要的,因此對於一般人眼中的物慾或聲名,我向來是不太在乎的。
當然,除了閱讀是第一優先外,我也喜歡交朋友,雖談不上為朋友兩肋插刀那麼血淋淋,但是跟朋友一起從事社會公益可以算是我第二優先的生命順位,至於其他就隨順因緣了。
溫柔革命
記得在近三十年前在荒野保護協會籌備時,就發現環境運動最大的困境其實是在「環境保護」成為普世價值之後。在以前,關心環境的朋友不管是為哪一個議題或哪些理念在努力時,總是透過各種數據資料,用各種方式來說服不同意見的人,期望這些人被我們說服時,情況就會有所不同,環境就會有所改善。
可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幾乎每個人都同意環境保護很重要,可是當你要說的一切他們也都同意時,我們還能夠再「說」些什麼嗎?當我們不需要「說服」(也無從說服起,因為他們全部同意你)任何人時,環境卻還是在快速惡化中,這就是我所說的環境運動的困境。因此,這個困境已無法透過更多的環境教育來解決,而是必須減少從「認知」到「行動」之間的落差。
因為一般所謂的革命,通常是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理,然後會以強烈的態度指正別人,推到極致,甚至會以強大的壓力甚至暴力來達其所願。但是溫柔的革命剛好相反,是從自己改變做起,透過尊重與包容,甚至留有空間來等待,讓周邊的人因為親眼所見而改變。常會覺得,這種來自內心的感動,才是真正且持久的力量。
而且,這些年重要的環境議題,甚至牽涉到我們這個文明能不能永續下去的關鍵,是全球暖化導致的氣候變遷,以及因為經濟全球化導致的貧窮問題與自然資源快速耗損。這些挑戰跟早年環保團體所著力的保護某個森林,某條溪流或某個物種完全不同。過去我們對抗的是具體的單位,可以明確地找到策略方針。但是今天我們面對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我們的生活習慣,我們的價值觀。
我們發現,只有一個人變成願意行動的志工,他的生活習慣,價值觀,才會真正的改變。這也是荒野保護協會不斷發展志工組織的原因。
不過我也知道,很多人還是很悲觀,認為我們面前的挑戰似乎都太過於鉅大,再加上我們發現竟然找不到罪魁禍首時,(原來我們習慣過的方便生活與舒適享受,以及因全球競爭所帶來的低廉物價……居然是問題的癥結),許多人不免會沮喪地想:「我們個人微不足道的力量能產生什麼改變?」
的確,面對七十多億人口,複雜且龐大的全球經濟體系,我們每個人似乎是汪洋裏的一滴水,顯得如此渺小。
面對大海,每一滴水似乎是那麼微不足道,可是整個海洋不就是這些微不足道的水滴所集合起來的嗎?因此,每個水滴也都有他的責任,每個水滴的貢獻都有他的意義存在。
是的,個人的努力如同一滴水,但是如何讓這一滴水永不乾涸?答案是流入大海中。也就是把我們個人的努力,匯聚入一個可長久良善的組織。
這場根植於台灣的溫柔革命,如果有更多的人加入,就會形成改變人心,改變世界的溫柔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