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鬧鐘響起。你在第二次防貪睡鈴聲的時候爬了起來。喝水、稍微拉拉筋,準備上班。之後的幾個小時裡,你可能大部分的時間做著另一些人交代你的事情,或者根據你自己訂定的行程表與注意事項行事。下班之後,拖著疲累的身軀,到常去的店買了和平常一樣的晚餐,一邊看劇一邊吃飯。洗過澡之後,看了看時鐘,倒一杯水放在床邊,閉上眼,等待第二天的鬧鐘。
你是自由的嗎?
譬如說,你睡前自願地倒了那杯水。或者,你是自己決定你要走路、騎車或是搭大眾交通工具。那份工作是你填履歷去應徵的。沒人逼你晚餐要吃什麼、也沒有人規定你今天要看什麼劇。但同時,這樣日復一日的作息有時讓你覺得像是被困在囚籠裡,你好像不可能不待在那些地方,好像不可能不做那樣的事。「好好去想一個不是平常常吃的晚餐」聽起來太過困難,早晨也不可能不喝水,口就是那麼地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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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魔術在種種魔術中顯得特殊,也更容易令人著迷。在英國Discovery製作的"Deception with Keith Barry"中,Keith Barry特別喜歡問那些路人觀眾「你的選擇是完全自由的嗎?」並在對方說自己自由之後,給出那個會讓他們說出"No way!"和"Unbelievable!"的結果。事實上,不僅僅是在廣告與意識形態暗示無所不在的現代社會。人們似乎一直以來都鮮少有機會擁有「強意義下」完全的自由。
我們都會同意,當歹徒對你說:「要錢還是要命」時,我們並非真正地在做選擇。我們當然不想失去我們的財產也不想失去我們的生命。但在那些我們並沒有被拿槍逼著的時候,我們也並不總是自由。
在一種比較激進的意義下,我們當下會去做的那些事必定是我們的意識與身體習慣基於一切因素做出的「最適合當下的行為」。但這樣的結論,對於不同的哲學思路來說,可能意味著人完全地自由或完全地不自由(也可能介於其間)。
一方面在那些種種因素的合力之下,我們「沒有做其他選擇的自由」。另一方面,無論我們怎麼做,那都是主體基於一切他所能得到的資訊,做出一切他能做的考量後做出的決定。
對於所謂的「消極自由」來說,只要我們沒有被脅迫,那就是自由的。但對於「積極自由」來說,如果我們做的決定是因為我們缺乏了做其他(通常會被說成是更好的)決定的條件,那我們便是缺乏自由。
因此,雖然「用民主的方式推翻民主」不被允許,但「讓你不自由以讓你自由」這種聽起來更加矛盾的作法卻被認為是可能的。對一些政治理念來說,適度地剝奪消極自由以達到「教育」與「賦權」的作用,對積極自由的獲取是必要的。
譬如說為了提供一個每個人能夠更好地保有健康來實現個人目標與需求的社會,「強制戴口罩」和「特定情況需要出示疫苗證明」這樣影響人們消極自由的行為會被認為是可行甚至是必要的。
但就如Isaiah Berlin和Agamben都會提醒的,這裡存在著某些危險。那些有權力者有可能宣稱要提供(無論是否真的要提供)這些關乎「理想」或「公共福祉」的積極自由而無阻礙地完成一種本來我們不會同意他們進行的擴權。
那是公共政策與教育中的潛在問題,納粹底下的公務人員是這樣被創造出來的,不可避免地,我們心中也存在著一些自己已經難以察覺的、會被不同立場者指責是被「洗腦」或「煽動」而來的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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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更具有影響力的心靈魔術師,曾在《新世紀福爾摩斯》裡面扮演他自己的Derren Brown也向世界倡導著某種積極自由。由於他認識了太多用心理學、魔術、催眠與障眼法表現出來的精妙效果,他很快地發現到市面上販售的許多新興宗教、政治組織、靈媒、超能力與外星人研究都並非如他們所宣稱的那樣。他一方面揭露這些騙局,另一方面,也設計不同的情境向我們展現人們如何被操控。
在其中一次實境節目裡面,Derren Brown讓一名有著種族歧視傾向的人在危機關頭站出來保護非法移民。結束後Derren再一次地向受試者以及觀眾們強調他最後能站出來完全是基於他的意志與自身本來就擁有的力量。但當我們親眼看見一個人被用種種手法「速成地」教育為一名不再種族歧視的人時,很難相信他比被「較壞的意識形態控制」時更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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