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香港 ∞ 台灣」作者許復寫下港台兩座城市碰撞出的火花

2015/12/31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香港、英國知名作家陶傑是這麼盛讚這位青年才俊:「國際視野廣闊,華夏文心芳逺。曾經滄海,回歸亞洲,遙眺雲水,指點江山,新一代網絡世紀,平添姿采。」他是推出寫作計畫「雙城記:香港 ∞ 台灣」的作者,許復。

 

在快速變遷的時代下,許復是商業管理學中所說的T型人才,他擁有英國劍橋大學科技政策研究碩士,和語言、傳播紮實背景,曾一路從最前線採訪記者、國際特派,到坐鎮主播台、主持及製作談話節目,是少數在台灣、香港到中國媒體界滾了一圈的媒體人才。此外,許復從小飽受音樂的薰陶,大學時代擔任交響樂團指揮工作,在劍橋大學時還同時指揮華人交響樂團中、西樂部。從傳播、國際政治、科技管理,許復總能在人文、科技、以及商管等不同範疇間找到平衡。

 

在寫作計畫「雙城記:香港 ∞ 台灣」中,許復會從包含著香港與台灣這兩元素的人們身上,寫下他們的故事,讓人感受到香港與台灣這兩座城市互相碰撞出的火花。我們採訪了這位站在人文與科技的交會口兼容貫通的作者,請他談談自身豐富的經歷、對港台的觀察和未來的寫作計畫:

 

 

問:從記者、主播到節目製作人,這些過程中帶給你哪些寶貴的經驗?

 

答:你提到的這三個角色,帶給我的挑戰和收穫都不大一樣,但其中或許也有所關聯。記者絕對是個騎馬出征的戰士,披甲戴劍、使命必達,和你賽跑的不只是其他的記者,更是時間,或是新聞本身。你的生活充滿衝鋒陷陣的刺激,你需要那種把新聞挖掘出來的狠勁和殺氣,因為每天都會出現各式各樣莫名其妙的困難阻礙你,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你通天的本事都會被逼出來。

 

主播是一個門面的工作,不只是一個時段新聞的門面,很多時候也是頻道的門面,或是在不少牽涉到政治或社會公益層面的對外實體活動中,你會是電視台的門面,每一種門面需要呈現的面貌是完全不同。比如我最菜的時候,播的是凌晨天剛亮的早間新聞,長官要我一面笑一面播,微笑啦、語速也不能太快,就是要呈現一個台灣鄰家大男孩,跟亞太區早起的華人輕鬆聊新聞的感覺。後來坐鎮重要時段,比如中午1200新聞,按照當時主管的要求,是多一點點的表情都不可以,而且語速要又快又清晰。再比方,如果播的是帶狀財經新聞節目,一個小時都在播財經數字,你相信嗎?時間長了,你會發現那些數字真的會跟你說話,而你的目的就是要把這種感受傳達給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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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主播就是要在有限的時間媒體篇幅中把經過整理的訊息傳達出去,而且內容還要是正確、適當的。當然,臨時應變能力絕對是基本功,因為播新聞的時候需要應變的臨時狀況太多了,我對著觀眾微笑播新聞的時候,我還要同時聽耳機裡傳來的最新訊息,融入我的播報裡面。

 

主持談話節目又是另一種層次你絕對不能胸無點墨,你沒辦法在每個領域都是行家,但是你至少要做到能夠問對問題,而且還要和每一個來賓都能對話,政治人物、科學家、企業家、創業家,有的時候還是公司重要的廣告客戶。我自己主持過一個系列節目叫做〈企業解碼〉,我就一集一集地邀我的劍橋校友來訪問,這些人無疑都是各領域的專家,但是他們不懂媒體,因此我的任務就是要讓他們在與我對話的過程中,完成與觀眾對話的目的,不只要把艱澀的專業知識轉換成淺顯易懂的語言,還要是對觀眾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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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人(台灣稱製作人)又是另一個層次,像是運籌帷幄的將軍,是一個Leader的角色,身兼主導大方向的責任,領導跨部門的記者、編輯、廣告,以及各單位技術人員等,緊盯每個環節,把節目從零到有生出來。製作人的壓力是多重的,對內,你要指揮專長不同的各角色們、爭取台內資源,對外你要面對廣告贊助商,哈,說到贊助商,我覺得我真的還很有當業務的天分,我自己製作或主持過的節目,廣告幾乎都是我自己去拉的。

 

 

問:你在兩岸三地有豐富的媒體經驗,請問你認為兩岸三地的媒體環境差異是什麼?

 

答:台灣在媒體,規範確實相對少了一些,新聞自由的實踐,必然是好事,但近幾年,自由這兩個字可能被台灣無限上綱了,表現在媒體上,讓臺灣媒體也許在其他國際媒體看起來是一個很有趣、卻缺乏中心思想和靈魂的東西。

 

最簡單卻最嚴重的問題,是台灣媒體缺乏深度和世界觀,這部分我覺得香港媒體可以給台灣媒體一些借鏡,即便香港媒體有越來越向和中國媒體靠攏的趨勢。不過,說到內地媒體,政治上的規範或許較多,但在對於專求創新的速度、深度的探索、教化的實踐,以及中華文化的傳承上,我覺得都是很令人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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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新科技對媒體衝擊這麼劇烈,兩岸三地媒體的形式也不斷在變化,我覺得未來還會不斷出現一些新的整合,這個整合不會只是科技問題而已,還牽涉到文化上、經濟上的,和國際政治也會有關係。更多有關兩岸三地媒體的差異比較,可以參考我的雙城記專案中的介紹專文「寫在【雙城記】的入口:一個主播對媒體的省思」。

 

 

問:你在音樂上的經歷紮實豐富,音樂對於你的意義是什麼呢?

 

老實說,我其實是個算有藝術天分的孩子,說天分,絕對不為過(笑)。我老爸自己念的和任教的都是藝術相關科系,大概他不希望我走這條路,所以從來不讓我去外面上小朋友音樂班、美術班什麼的,他自己更從不願意教我一招半式。但是,你不讓我學,我可以偷學,所以家族裡面哥哥姊姊們上鋼琴課時,我就會在旁邊玩,乖乖不吵鬧,其實是偷聽,然後自己去摸琴,我覺得我那時候心機也很重,哈哈,我應該是摸給我媽看的,最後她去說服我爸,最後終於在上國小那一天,買了鋼琴給我,開始上鋼琴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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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畢業後,我根本不想念一般高中,我背著爸媽,偷報音樂班和美術班,竟然也都讓我考上。這一次又鬧了家庭革命,但我沒成功,乖乖念了普通高中。第三次鬧家庭革命是高中畢業時,當時的我還是個十足文青,申請上了成大中文系,爸媽卻想送我去對岸念中醫,我說要去對岸念書可以,但我要念國樂。大概那時候我翅膀硬了,爸媽最後依了我,讓我留在台灣念中文系

 

念中文系的四年我的想法改變很大,至少在表象上,我覺得我必須遠離藝術、文學這些領域。後來我的第一個碩士念了師大圖文傳播所,學的都是廣播電視相關的事情,但跟我的同學比起來我又商管傾向多一些,因為我找了東森集團的策略長徐言老師當我的指導教授;後來到英國念的二個碩士,到劍橋大學,我主修的是商學範疇的科技政策研究,是國際政治和科技管理的綜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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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發現,我的所學,似乎離音樂越來越遠?但其實並沒有,因為如你所說,我的課外時間,還是花了很大部分在音樂上。在成大國樂團當指揮的時候,我下課後的時間幾乎都待在國樂社裡,而在劍橋大學當華人交響樂團指揮,有中樂部和西樂部,都是我指,你就更能想像我的生活是怎樣,我的總譜應該比我準備系上考試的Paper都還多,我經常把總譜鋪在地上研究,廁所裡也會放一些,讓我的室友們一度以為我是念音樂系的學生。

 

其實現在回想,我其實挺感謝我爸媽,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吧,哈。尤其我爸自己是個藝術家,我想他始終不讓我受正規的音樂訓練,必然有他的原因。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或者說我很喜歡我所走過的每一道人生軌跡。如果我從高中起就念了音樂班,我的人生走的很可能是另外一條和現在截然不同的路,或許是精彩的,但是,那種Enjoy音樂的方式,會不會和現在一樣,我就不敢確定了。說了這麼多,不知道有沒有回答到你的問題?

 

 

問:你曾說過喜好自助,旅行也遍佈五大洲,那旅行對你的意義是?

 

我很幸運,透過求學、工作等等,有很多可以在世界飛來飛去的機會。我們常會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聽起來很八股,可是確實是這樣的。尤其是當在很多情境下,感受到自己渺小的當下,你可以跟不同的時空連結,那種感動,真的不是書本能帶來的。舉個例子,比如說我到維也納、薩爾斯堡看了一些音樂家的故居,許多音樂家的房子現在由他們的後代在經營管理,改造成博物館,你在那裏看到他們當時作曲的手稿,那個當下,眼淚真的是會飆出來,原來小時候聽到大的那些旋律,是這樣一個音符、一個音符被寫下來的。

 

有趣的事情更多,比如在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我聽小道消息說那裡有個木乃伊博物館,是旅遊書上沒有的、很地道的,我怎麼找都找不到,找到自己都快變木乃伊了。後來遇到一個會講漢語的商人,他給我的回答是:「找啥博物館啊,你就是要看乾屍是吧!你往這直直走60米然後向右拐,有個兄弟卡在那兒,卡了好幾年了唄,咱們也不知道那是誰,你去看看,替我問個好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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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次四川忘了哪個城市,在黃河邊上採訪,當地人告訴我說,他們家門前隨時會有浮屍飄下來,一天可能就有好幾「有次有個被(魚)咬爛的,腫腫地,像個球,但是看到那雙破靴子,就是隔壁村兒老牛啊,咱倆常一塊兒喝酒,他媳婦兒還是我孫數學老師!我當時也在喝酒,就直接把酒倒近江裡,送他上路啦!大陸的城市我跑過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見得不少,但是聽到這位當地老鄉這樣的經驗闡述,這樣的場景,是他每天經歷的日常,我心裡面還是感嘆不已,世界之大,自己好小。

 

總的來說,我覺得旅行的經驗是立體的假設你從英國倫敦飛到德國慕尼黑,你從泰唔士河飛到阿爾卑斯山,在地圖上,看起來是平行的移動。可是,如果做過一點功課,你就會知道,遊客如織的倫敦塔和天鵝堡,這兩個如今各自為英國、德國帶來多少觀光財的景點,都可以連結到極度血腥、悲傷又黑暗的歷史片段裡,這個就是縱向的移動,是你與這些時空的時間軸上的縱向交流,然後透過你的橫向移動,你還可以把未必直接相關的他們串接在一起,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問:你覺得香港有什麼迷人之處?

 

香港的迷人之處在於是一個極度傳統和前衛融合在一起的地方。舉個例子來說,在中環、銅鑼灣或金鐘,你可以買到全世界最時尚、新潮的東西,可是也許到了九龍寨或新界邊上,你還可以看到非常傳統的生活方式,飲食信仰,到思考事情的方式和價值觀,你會發現很多很寶貴的東西,都已經在消逝的邊緣。

 

許多香港人的思考方式,其實還是非常的古早、保守,同時,從過去英國殖民時期到回歸後,分分秒秒間,他們又在不斷接受新的刺激。這刺激可以分成兩方面,一個是做為一個世界金融中心來自世界的、全球的刺激她自己也在帶動世界、帶動全球,另一個刺激來自中國的崛起,政治的、經濟的,這說起來,太複雜繁複,我會在「雙城記」中慢慢和大家聊。

 

我覺得現在的香港人可以說是幸運的也可以說是辛苦的但我所謂幸運他們處在一個極度變動的環境,相對被英國殖民時期,他們其實有更多機會去經歷一些改變或是變革,辛苦的是在這樣劇烈變動與不穩定當中,他們必須要非常努力,才能得到比較多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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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cliff hellis @Flickr BY NC ND 2.0

 

問:台灣與香港的異同之處?

 

答:你這個問題好大。台灣與香港雖然都被殖民過,但是,絕對天差地遠。英國人相對地對香港人是更尊重的,努力就有收穫,我給你發展,我給你建設,我給你努力的機會,也讓你享受所有成果,因此香港在被英國殖民的階段真的是發展得很好;台灣人在被日本殖民的時候,是比較沒有資源的,是次等階級這聽起來是個歷史問題,但是,我覺得卻也造就了兩的地方的人,後來的價值觀,和生活環境,以及所發展出的兩條完全不同的歷史軌跡。

 

把時空拉到現在,香港與台灣在各自的區域範圍內都有很多的內部問題,同時在國際間也各自面臨不同程度的許多挑戰,我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下,台灣與香港人都非常努力、用力在找出路。

 

但是,相較於台灣,我認為香港所受到刺激更大、競爭也更大,不只是香港人彼此競爭,還面對來自中國和世界的優秀人才,他們不分分秒秒求上進是不行的。也或許是因為這樣,台灣人相對來講,可能還是處在一個比較安逸一些的環境,這樣的安逸是不是妥當的,大家可以自己去想。香港人遇到挑戰的時候一般會非常積極地找solution,然後去思考哪一個比較好,這幾乎是一個香港人的習慣反射,台灣人可能比較得過且過一些,或是允許更多的模稜兩可

 

台灣在接受外來的刺激上,面臨的是比較隱性的問題,但不代表不嚴重。台灣人的焦點一般還是比較在台灣自己身上,我相信應該很多人會同意我說的這一點,我在專案內容中提到的,台灣可能是開兩種花,一種是色、一種是綠色,偶爾有些其他稀奇古怪的顏色夾雜近來,所有的顏色加起來,就是糞便的顏色,因此一個主權該有的力量就在不斷內部衝突中被耗掉了,你說,這樣還怎麼一致對外?當然,有衝突是好事,不管個人、群體或大環境,都要經過衝突,才會level up。而香港,大家基本上的想法是比較接近的。比如說香港人對做政治決策的人的看法、對國際議題的意見,都是相對接近的

 

 

問:在寫作計畫中,會有哪些主題採訪?

 

答:專案題目叫做雙城記,我一定不會只講A跟B,我會想講A跟B加起來會變成什麼樣子。而我訪談的對象或主題,身上一定要同時具備這兩種元素,才會有碰撞的火花。比如在香港工作的台灣人,或在台灣創業的香港人,他們可以同時感受到發生在這兩座城池之間的大環境變動,也更能感受到這兩個環境中的點滴異同。有關採訪對象的闡述,以及更多有關雙城記這個題目的介紹,可以參閱我的專案:雙城記的介紹頁面

 

螢幕快照 2015-12-31 下午3.39.00

許復的寫作計畫「雙城記:香港 ∞ 台灣」正在如火如荼進行中,一起來支持他吧!

 

問: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自己會怎麼形容呢?

 

答:是一個可以在不同角色中可以靈活轉換身分的人。在主播台上,我可以和政府官員在敏感議題上直接連線對話,不出任何差錯,我也可以把一個財經節目做到極致,或是和科學家、創業家深度訪談;如今淡出媒體圈,轉往商管領域,有時也在學校和企業講課,現在尤其覺得分享這件事情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另外,音樂的道路也不會間斷,不過,現在更傾向學一些新的樂器。

 

我覺得我們這代很幸運,處在這麼多的變化當中。我自認自己是一個可以在人文、科技、以及商管等不同範疇之間找到均衡點的人而且可以對各方資源應用自如,這一點,應該也可以歸功於我懂得如何角色轉換吧。

 

我很願意分享更多和角色轉換有關的想法和經驗,那麼,我們就從香港和台灣這兩座城池之間的各種角色轉換開始吧!謝謝SOS新聞平台的邀請,以及讀者們的支持,未來就讓我們在SOS平台上相互學習、以文會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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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雙城記】的入口:一個主播對媒體的省思

 


口述:許復

採訪:蔡宜蒨

編輯:葉菀菱

照片提供:許復

 

重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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