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學校綜藝舞台一如既往是女兒隆重其事的一晚。今年沒當小司儀,但反要準備一條漂亮的裙子:「老師說我獨誦演出時要穿得美美的。」平時我哪有美美的裙子買給這小猴孩?翻了翻衣櫃倒找到一條好友相贈的公主型紗裙。「對!就是這種!」女兒雙眼發光,和她配好鞋襪,準備好晚餐和零食盒就一早送她回校綵排。
一整天沒見她,晚上和媽媽外子入座。外子老是在翻那目錄:「翻甚麼?」「在數一下女兒有哪幾場會出來,我不想錯過任何一個項目。」這二十四孝爸爸依舊把所有會議推掉把公幹行程改到明天就是為了這晚做最忠實的「粉絲」。沒好氣理他,專心看表演。突然他失儀大叫:「我女兒拿獎學金啊……」話音未落我趕緊打斷他:沒!可!能!然後他遞那晚會日程我看。我看也不看就問旁邊高材生媽媽:「你仔有獎學金嗎?」「哪有?」「不!我女說他數學很好像台電腦。」「就只得數學好而已,其他一般,沒聽說過有獎拿。」我轉過頭看外子:「人家數學天才都沒有,哪輪到你女?」只見老公手指一指,幾位得主中確實有女兒名字。再細看,我失笑:「老公!是『演藝獎』獎學金,不是讀書那種啦!」但他顯然被那獎迷魂了,渴望立刻見到那前世情人在台上的風采。
朗誦經年,小女有幸今年奪冠。只見她穿着那條美美的紗裙從後台行出來,淡定的完成那大半年前背得滾瓜爛熟的英詩,看在我這個朗誦白痴眼內其實真心不明白比賽準則是啥。其實看單人項目比較悶,我反而對中國舞、武術、體操和樂團等的大型演出更投入,而且每每見到女兒在校好友們的落力演出。看着人家翩翩起舞,我告訴外子這些都是女兒很想加入的團體。「她也太貪心吧?哪有時間學齊一套?」他笑笑說。說實話她已很忙碌地學這學那,雖說全都是她所選所喜,但也弄得我這老媽疲於奔命。
女兒在往綵排時告訴我她會很緊張怕忘詞,我安慰她只要專心就好。那篇短詩我倒轉都背誦如流,詩詞簡直像魔咒般在那幾個月每晚不停在我耳邊嗡嗡叫,也真難為教導她的班主任。
獨誦以外,合唱團和集誦等都是女兒最愛。好不容易等到頒發獎項,只見她小小人兒在獎項贊助人及校長手上接過大大的獎盃,我這笨媽才猛然醒覺:「哦,怪不得早兩天她告訴我因為朗誦,將會得到一隻很大的獎盃。」外子瞟了我一眼、好像怪我沒通告,很「辦事不力」似的。但女兒傻呼呼的,根本不理銜頭眼中只有笨重的大獎盃。
老老實實這等學校一年一度綜藝演出雖然弄得老師們半死不活,孩子倒是興奮莫名。家長們心態各異:孩子沒參與演出的當然樂得放假;孩子有演出的一是非常緊張(如外子);一是「俾面派對」支持出席一下(如我)。我認為孩子還小,表演藝術像學校主任所言「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這班幾歲的小人兒哪有幾個長過十載?還不是嘻嘻哈哈土風舞一番娛樂家長的大滙演吧?但來到第三年,只見女兒一年比一年落力演出,而且不用再由我記掛她的日程,這年她自己回校聽briefing,記下綵排先後次序和各項集合時間地點,我才開始佩服老師們的功夫。
「媽,我演出前一天要留校至四時半,你可別早了來校接我;綵排那天我是先回校再到會場的,學校有安排交通,但我得先準備好兩套衣服替換;妝有義工媽媽給我化;頭髮我短的該不用弄但得準備髮飾;鞋襪亦要襯好;而且得準備我晚餐吃的,不然他們訂飯盒時我不知避得開敏感食物與否……還有外套,後台很冷,我該穿哪件?」我看看她那記事小本子,忍不住指着那一排火柴人:「這是甚麼?」女兒笑了笑:「集誦隊……字太複雜我乾脆畫畫嘛!」然後又發現她寫錯別字。「女呀,當一個專業的表演者,還得要識字啊!」我差點沒被氣壞。
這個「綜藝」變「中藝」,火柴人代表集誦隊的紀錄令人看得傻了眼
取笑歸取笑,我還是由衷欣賞整班小人兒的責任心。表演完結前校長上台,以為照例寒暄幾句,怎又得賺人熱淚語重心長:
「每一個孩子都像蝴蝶一樣漂亮,只是牠們都有自己的步伐。有些幼蟲時期特長;有些成了蛹很久沒有丁點動靜。總之我們耐心等待,有朝一日孩子們總會化蝶飛舞,在其專長快樂盡力地做好。這就如今晚舞台上的每一位,孩子都盡力演出擔綱好自己角色,但願他們長大成人後,仍然對工作和生活保持這股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