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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速120公里的死神，通過瀰漫著憂鬱的月台

對於日本人來說，自殺是一種「不祥」事件。

這種不祥並不單單是因為有人的生命消逝了，而是對於集體意識高昂的日本社會來說，自殺是給所有人添麻煩的一件事：會為家人帶來不便、會讓收拾屍體的人們添麻煩、會給路過目睹的路人添麻煩⋯⋯所以八十年前，日本一度興起的自殺風潮勝地，是地處離島、有著千度高溫的三原山火山口。但是事過境遷，現代社會的生活壓力更大、人們的關係更加疏離⋯⋯自殺率高升的情況下，日本便捷快速的現代社會，也誕生了更加便捷快速的自殺勝地：就在你我身邊的地鐵車站月台上。

2016年，一份統計日本全國10年來，鐵路自殺數最高10大車站的報告，證明了幾件想當然耳的自殺推論：工作與生活壓力居全國之冠的東京與周邊地區，較容易發生自殺事件；越偏遠或較少人使用的車站也較容易發生自殺事件。這是第一名，東京的西八王子站的自殺數字獨占鰲頭的原因。

儘管西八王子站成為自殺熱門地的由來時間點，與自殺發生次數，都遙遙領先其他車站，但是這份資料上真正受人注意的，則是第四名的JR新小岩站。

2011年開始，位於可以享受濃濃下町風味的葛飾區的JR新小岩站，變成了讓人打從心底感覺不祥的自殺勝地；「自殺好去處」、「一秒往生的好選擇」，這些已經超出常人忍受極限的惡劣玩笑，在網路上到處可見。很不幸地，單單以新小岩站的自殺狀況觀之，這些玩笑卻似乎沒有太誇大其事。

在現今醫療發達的日本社會裡，自殺這件事最需要考量的原因，已經不再是會不會給人添麻煩，而是能不能死得快速、死得俐落、死得義無反顧。仍位於首都圈23區內的新小岩站，在短短數年內，自殺數字快速攀升到達全國統計數目的前4名，不是沒有原因。

但我們得先看看新小岩站自殺率「快速攀升」背後的恐怖真相：這份由2006年開始統計的10年報告裡，新小岩站自2006~2010年間，每年都僅有1~2起「人身事故」——乘客墜入鐵軌被電車撞擊。代表著這每年頂多2次的人身事故中，還有一些是單純的疏忽意外。要說新小岩站是自殺勝地，絕對是言過其實。

但是在2011年7月，一件事故可以說永遠地改變了新小岩站的命運。

2011年7月12日早上10點多，由成田空港站發出，前往大船站的成田Express電車剛剛進站——成田Express（Narita Express, NEX）是以快速疏運出入機場的乘客為目的的特快列車，而這條路線是不會停靠在新小岩站的，僅是使用JR總武線的鐵軌線路快速通過而已。

此時，有一名40多歲的女性，在電車通過月台的前幾秒鐘跳下了鐵軌⋯⋯原本就不會靠站停下的電車強力地撞擊了這位女性，她的身軀沒有落地，卻向著電車行進方向5公尺外月台上的小賣店飛去——遺體猛力地撞入店內，她的左腳狠狠擊中一名在店內的女性，而她撞破店面時所迸發的玻璃碎片，也迅速地割傷了在旁的一男二女。

整起過程——跳下鐵軌的女性在電車撞擊時瞬間死亡——僅僅不到2分鐘。但是JR總武線因此雙向阻塞，迫使共7班列車、6,000位左右乘客受到影響。更別提意外被波及的小賣店、與受傷的一男三女店內顧客，還有當時在雙向月台上目睹這起恐怖事故的上百位乘客。一位在月台上等車的年長男性表示：

如果你在十年前要從成田機場進入東京市區，多半會選擇京成電鐵的Skyliner列車，而JR系統的NEX則是跟著來搶奪機場疏運市場的後起之秀，兩者之間爆發了所謂的「速度戰爭」：Skyliner後來提升車速到達每小時160公里，讓成田到日暮里站時間僅需36分，而NEX自然不能漏氣——考慮到JR有著更豐厚的線路資源——因此在車速的要求上也逐步提升，這導致NEX列車即便在通過不停站的車站時，也不會大幅降速。

所以，平均時速130公里的NEX，在通過新小岩站月台時，時速仍然維持驚人的120公里。

7月12日才發生了過程堪比恐怖電影的自殺事件，新小岩站很快地又發生了另一起自殺事件：真的很快，就在隔天的7月13日，一名男性也跳入軌道內被電車輾斃，自殺而死。

在2011年結束的那一天，距離那起獵奇自殺事件約半年的時間，這一年新小岩站發生的自殺事件——排除所有意外墜軌事故——數字是驚人的11件。這些事件當然引發了JR的不安與後續補救，但是直到2015年，在日本學生畢業成為社會新鮮人的4、5月左右——許多人因為適應不良、加上春季花粉症帶來的身體不適，讓櫻花綻開的4、5月往往是一年中自殺意願最高的時刻——就有3起自殺事件在新小岩站發生。

可以說那份10年自殺率調查報告裡，新小岩站真正是所謂的「後起之秀」：它從統計期間的後半段才開始累積數字，而最終它竟然爬升到了全國第四名。

自殺是一種會傳染的行為，新小岩站會成為自殺熱門地點，很明顯地是所謂「維特效應」影響之下的結果：容易自殺的人，也容易因為其他自殺事件而加強自殺傾向。而這與八十年前的三原山事件完全不同，透過2010年代智慧型手機世代的來臨，訊息被更快速地以更鮮明的形式傳遞。電視報紙新聞、網路社群、甚至包含JR在新小岩站所做的自殺防治設施，在某種程度上都直接或間接地強化了新小岩站的「自殺勝地」形象。

新小岩站目前已經在進行架設月台閘門的工程中，現在預計在今年10月將會完成3、4號月台的閘門——這兩個月台正是快速電車會通過的月台。

但是在2011年至今短短的七年內，在新小岩站頻繁發生的自殺事件，已經讓此處沾染了不少靈異的氣息：2013年6月一名男性跳向行進中的NEX，屍體在空中被撞裂四散，一部分屍塊甚至直擊在月台上的女性致人受傷。而後便傳聞，黃昏時分時常會在車站上空圍聚的烏鴉們，會停留在月台上方的電線上，吃食著尚未被清理乾淨的肉片；時常造成自殺者死亡的NEX列車，正好是鮮明的紅黑配色，據說曾經撞擊過人身的NEX電車，車頭以白色漆料塗寫的「NEX」字樣上，會有點點洗刷不去的粉紅色斑點⋯⋯。

時速120公里的快速電車經過新小岩站的那一瞬間，變成了自殺者期待的絕命時刻。儘管月台閘門應該會大幅降低自殺的可能性，但是那些慘烈的自殺事件，以及事件所激發的種種都市傳說，都讓這個如今站內有著大量自然風景圖片，與自殺防治廣告的小車站月台上，那股憂鬱的氣息，仍然遲遲無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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