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跟她隔著五步的距離,不論前後。拉不進,走不遠。
飯後,一手轉著傘柄在雨中漫步,一手牽著狗繩。雨水俐落的飛離傘檐,穿梭 在縱向墜落的雨滴間,我踮著腳避著水窪,鞋尖仍然無法避免被隨腳而起的水濺濕,我彆扭的蠕動與濕黏襪子黏貼在一起的腳趾,試圖在這狹長的鞋尖裡找 一個舒適好走的空間。鞋子因走停而重心前傾導致腳趾在溼黏的襪子中擠出 水,發出「噗!」「噗!」「噗!」的尷尬聲響,響在我和她的靜謐之間。
「ㄧˋ穎,汝欲行嘸?」奶奶用著含糊的台灣國語唸著我的「ㄩˋ」對我發出邀 請,我嘴唇抿了抿,聲音含在喉嚨與口腔間發出模糊的聲響,腦中想著如何婉拒,獨自出門,而聲帶不受控制的在喉間低鳴,些微震了一下「欲啊!」帶著懊惱脫口而出,隨後趕緊補了句「若嘸,汝先若(naˊ)行。」。
我們沿著家附近校園圍牆外漫步,在紅白相間的長方形磚上拖曳著步伐,試圖 用五步之遙換取屬於自己的片刻。影子隨著步伐拉升位移偶爾攀上牆面與竉罩 的樹影重疊,機車呼嘯而過,路上的水窪映出白黃交雜扎眼的光,黃隨著聲音 一同消逝,留下無血色的白與小的無法稱為漣漪的波紋,黃像是不曾來過。影和光拼湊出路人模糊的臉龐,一晃而過,偶爾夾雜陌生的問候。奶奶總能輕易 的認出並且招呼,而我只能停佇在旁,甩著狗繩,佯裝專注在狗身上而忽略了 周遭,若避不過,露出微窘的笑容點個頭,試圖在腦中尋找出稱謂,好讓自己 表現的「得體」。
在零碎的漫步偶遇中,親戚帶著不加修飾的打探;試圖拼湊出我的近況來滿足自身的好奇,我只能隱色在暗中,說著比沉默更顯尷尬的台灣國語,用著推測的語氣告訴一知半解的他們近況:「啊…應該是…猶未吧…」、「敢若是…」,彷彿講著毫不相干的人。不知為何,在句子與句子間的空檔中,曳曳而行的鞋子發出的「噗」聲更加顯著。
我喜歡在五步之遙的暗處哼著小調,如:美秀集團 Amazing Show-小老婆 Little Bitch,在暗處放肆嘶吼,歌裡唱著: 「啊~ 別問我要不要外遇 也許我真心知肚明 其實她現在如同我們正在床上 翻來覆去 啊~ 我不怕被世人唾棄 我心需要一點僥倖 即便她腦袋不存在我們這種 開放性關係」
此時道德和倫理離我十分遙遠,世俗卻含在口腔裡;有些羞澀還帶著禁忌的快感,奶奶和親戚的影子交疊出一張臉,他神韻些許像奶奶、親戚也像路人,卻無法確切稱呼,只是,與他相遇時總令人窒息。 「噗!」「噗!」「噗!」,我哼著小調,享受只有雨和我的親密片刻,奶奶與親戚的影子隨著歌聲逐漸模糊,似乎離我遙遠,同時也貼近的可以。 我舔舔乾澀的唇瓣,揚起清脆的嗓子含著些遲疑,在五步之遙處向著奶奶說 「若嘸,汝先若(na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