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於口味上的執著是出於一種潛意識裏的記號,因為會激起懷念的幸福感於是在靈魂裏料理與生活是並行的。
池波正太郎所寫的 [ 食桌情景 ] 描寫出的不但是作者自身以料理上所感懷的歲月記憶外,從其中也帶出了從二次大戰後到昭和四十八年左右日本當地的改變。
由於幼年因父母離異,於是在外祖父母家長大的池波正太郎的記憶中堅強又壞脾氣的母親是扛起一家生計的人物,那時由女人打零工養個五口之家是件很勉強的事,家裏窮只能撐到讓小孩小學畢業後就得去當學徒,但是 [ 在那樣艱困的環境下,我和弟弟卻沒有挨餓過,一次也沒有。每天都吃的很飽,健康地到處蹦蹦跳跳地玩耍,也從沒生病過。] 池波正太郎這麼回憶著。池波正太郎的母親在勞累的一天過後會到壽司店裏享用壽司,這算是慰勞自己的奢侈享受,但是也是因為有這樣美味的食物做後盾才能讓一個女子產生了 [ 養育兩個孩子與照顧父母的勇氣與能量 ],於是 [ 吃 ] 這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啊。
以老一輩的眼光看隨著大時代運轉下的東京與京都兩地,遵循古法誠信經營的料理店已經越來越少了,連有些老字號的餐廳也慢慢改變了作風,於是池波正太郎在品嘗之餘對於店家的料理手法與服務態度都有細心的觀察,曾今在一本以介紹日本料理的遊記上看到一句話 [ 如果店裡連基本的蛋捲壽司的煎蛋都是要去外面的批發店裡大量訂購的話,那這樣的店還不如不要上門光顧算了。] 這位日籍作者大概和池波正太郎一樣感嘆著好吃的料理店真的是越來越少了,企業式一貫經營的普通料理店在口味上是敵不過那些用心保持美味傳統的小店,當然好的料理也要有親切的服務來配合才會相得益彰。
在 [ 菜板 ] 上隔著竹簾把上面的米飯用指頭使勁壓的扁扁硬實,用這樣 [ 團結在一起 ] 如城牆的壽司飯捲起來的壽司就算再大個也不會好吃到哪去,這種浪費材料的外賣壽司真是會讓美好的年終朋友餐會相形失色,有一半的人只為了爭搶像拳頭一般大又沒什麼味道的五色太捲 ( 厚硬的丟出去可以砸死人 ),內有包魚生的壽司、飯和魚肉都被擠壓出來散散的肚破腸流,連在旁的速成櫻花薑的顏色也退到淡的很詭異,這年頭只要體積大就好裡面的材質如何真是沒幾個人會在乎呢,看的人對哪些像怪物似的外賣壽司望之生畏。
池波正太郎很懷念室津海邊的漁村小店裡老婆婆做的海鰻蓋飯,用著當地新鮮海鰻特製的蓋飯再加上老婆婆熱情普實的服務,這樣子的組合讓餐點的美味始終無法讓人忘懷。
說來說去還是小時候吃到的美食在記憶中才是永恆,在這所謂的美食並不是貴的出油的珍味料理,而是包含著人情與美好回憶的食物,讓人會聯想到遠久前與食物同時發生的事情不是很有趣嗎......比如小時候巷口那家賣飯團的小攤,在冬天的清晨外婆都會買一個包了油條、肉鬆、滷蛋、酸菜的飯團給小豫帶到學校去,於是在寒風中一面等校車一面握著熱熱的飯糰是多麼開心的事………。
池波正太郎小時候正是日本戰後時期,在貧困的年代裏東京普通人家生活中所熟悉的食物大致說來是離不開白飯、味增、醃菜、海苔與雜魚佃煮,學童的午餐是清一色的 [ 海苔便當 ],晚餐的菜常是洋蔥馬鈴薯燉肉與醬燒花枝,有時吃到豬排蓋飯、牛肉奶油濃湯、咖哩飯或可樂餅小孩子們就非常歡天喜地,在文中池波正太郎只要是接觸到童年的生活總是筆調輕快,彷彿能看到他口水都快要留下來的樣子,童年裏吃到的食物是會讓人記得一輩子的 ( 連不好吃的東西也會被記憶美化 )。
外婆曾今說過老家的福州魚丸很好吃,結果三十多年後回家探親時再特地去一嘗究竟之下的評語是 [ 怎麼變的好難吃,跟小時候的不一樣!粉太多魚肉也不新鮮了!],果然是人事全非,於是近鄉情怯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連食物都不實在了,現在外婆還是繼續在說著福州魚丸好,但讚的都是童年記憶裏的那碗湯鮮味美的福州魚丸。
池波正太郎曾長時間擔任日本 [ 新國劇 ] 的劇本創作與舞台製作,再加上又是歷史小說的作者,因此他的文筆非常洗鍊,看他的書也如同像在看一擋時代劇,彷彿在文字間正上演著江戶時代的好戲,以作者對料理文化執著的眼光帶領讀者沉浸在昔日年華的風光裏,這可不是其他平淡無奇誇大空泛的 [ 名店導覽 ] 可以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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