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趕稿加上外務很多,所以擠壓了寫作的時間。不過,在血淚的趕稿期中,還是擠出時間去聽了非常棒的演講。由於我是綿羊老師的忠實粉絲,看到老師在臉書上公佈會參加
銳譯翻譯舉辦的翻譯講堂,馬上手刀報名。我看到臉書上有很多臉友慢了一步沒報到名,也有很多人是當天有事無法參加。既然我這麼幸運,那就把我金魚腦當中記得的部分寫成文章,希望可以稍稍撫慰沒能參加的朋友們。
第一場的講者是中英譯者張菁。聽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不過她的譯作大家就都很熟了。她的譯作就是英版的《射鵰英雄傳》!大家都知道,金庸的作品文字量都很大,要翻譯真的不容易。《射鵰》的第一部由漢語學者郝玉青(Anna Holmwood)翻譯,第二部由張菁小姐翻譯,接下來預計每年出一集,直到2021年才能完成整部《射鵰》的英譯出版。
張菁小姐在自我介紹時提到,她過去在倫敦的博物館工作,平時的興趣就是待在劇場、酒吧裡,這些經驗後來變成她翻譯時很重要的養分。另外一個我覺得很有趣的是,她來自香港,而香港回歸後所有文字都要中英並列,使得中英文的翻譯機會大增。國家政策很顯然直接影響了譯者的生計。(所以要好好投票,知道嗎?)
接下來進入正題。翻譯《射鵰》會遇到很多問題,第一個就是這次演講的標題──〈當「射鵰英雄」變身成「
禿鷹英雄」〉。書名本來就很難,不只牽涉到翻譯本身,還有行銷、受眾要顧慮。講者表示,其實選擇這個書名最大的原因在於1983年出版的DVD當時使用這個譯名,也已經有一定程度的人熟悉,所以只好延用。
第二個問題是《射鵰》裡的武功。華語圈的人聽到「降龍十八掌」大概模模糊糊會有個概念,反正聽起來很厲害就對了。但是,譯者要譯出來,真的是要嘔心瀝血、查到吐血。而且,一查才發現,亢龍有悔、見龍在田等招式根本出自易經,還好易經有英文版,但沒有的怎麼辦?要想出有詩意、能表現動作又不能太長的名稱,我光想像就頭皮發麻。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第三個問題是人名。金庸小說的一大特色就是登場人物多到一個不行,而且命名不僅有寓意,還要能顯示師出同門。我們來看看張菁小姐的血淚:
因為我是日文譯者,所以覺得這個命名很新鮮。不過,張菁小姐表示,主要是因為中文寫作習慣用全名,而英文則是習慣用姓或名,但用漢語拼音的話,很容易分不出誰是誰。因此,這裡沿用第一部曲靈風和陳玄風的譯法,給師兄弟們安排各種暴風的名字。我覺得符合讀者閱讀習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太過拘泥於原文反而會讓讀者覺得不知所云。
還有一個問題是金庸先生拍過電影,他的寫作方式有點像在拍戲,所以視角會頻頻轉換。同一段出現很多人、很多動作,有時候旁觀者還會在心裡碎念。這是要譯者英文的讀者該如何是好?西方讀者可能對武俠有點概念,但不見得能接受視角不斷切換
《射鵰》談的是外譯給英語圈大眾讀者的問題,先談到這裡告一段落。張菁小姐除了《射鵰》之外,還曾為英國皇家劇團譯過《竇娥冤》。好,我承認看到《竇娥冤》我大概愣了三秒,才想到是那個大熱天下雪的悲慘故事嗎?沒想到這個故事在國外很紅,我真的是井底之蛙。
先撇下我的愚蠢不談,這個翻譯有點特殊。大部分的翻譯狀況都像《射鵰》一樣,讀者是一般大眾。而《竇娥冤》的翻譯,讀者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劇團的編劇。編劇會按照這個譯本改編成劇本,再呈現給觀眾。張菁小姐提到她在翻譯的過程,注重的幾個地方:
- 表達原作情感。
- 英文譯文要讓演員能夠表達。
- 劇團有要求,必須用詩歌體。
- 考量演出地點在老舊的富人區,用詞必須保守。
考量這麼多,嘔心瀝血的譯文當然要讓大家觀摩一下。
譯者表示,最有成就感的時刻,就是編劇直接沿用了她的譯文。同為譯者,我真的也很替她開心,要是我立刻就飛到天上,抓都抓不下來。
最後,張菁小姐談到,英譯版出版之後,有好評但也引來部分讀者批評。可能我屬於譯者同溫層,所以看到的都是媒體採訪第一部的譯者,感覺內容都很正面。今天寫文章特地查了一下,發現還真的有一些
標題頗為聳動的文章。大家可以去看,但是不用太認真,認為黃蓉不能叫Lotus的人,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們也譯一部金庸。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張菁小姐的最後一張投影片,也是第一部譯者郝玉青(Anna Holmwood)說的話。從這句話我可以感受到身為譯者的使命感,還有張菁小姐從頭到尾都在強調,譯書之前要去想讀者是誰。身為譯者為讀者服務的使命感,敦促譯努力不懈,即使物理性的嘔心瀝血也只好欣然接受了。(笑)
演講結束後現場開放問答。幾個問題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人問:如果作者還在世,會不會對譯作有影響?張菁小姐的回答,我只記得一部分。其實出版商最了解他們的讀者,所以英版《射鵰》其實也有刪減一些篇幅,譬如外國人可能不感興趣的宋金歷史。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希望增加閱讀的樂趣,藉此吸引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