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經濟「華爾街化」的啟示錄─美股的本質（14）

作者：陳華夫

日前，寫了篇文章：美國製造業「華爾街化」及美股陷金融海嘯的危機─美股本質（15）指出說明美國企業不再追求實質獲利與員工分享利潤，而是以股票市場價格和股東獲利掛帥，造成美國製造業趨向「金融業化」。英國《金融時報》的拉娜•福魯哈爾2020/3/10撰文認為美國經濟正在危險地依賴華爾街，也就是說美國經濟正在危險的「華爾街化」。

從2009年初到2018年年末，華爾街的美股已經連續上漲了近10年，是美股歷史上少數的大牛市。即使去年（2019）中美貿易戰方興未艾，美股依然上漲，一度逼近三萬點的歷史新高。

為什麼呢？大致歸納成兩點原因：

1）美聯儲的低利率政策：在2019年，美聯儲一共三次降息（2019/7、2019/9、及2019/10），基準利率從2.5%左右降到1.75%。但這是反常，本來美聯儲利率政策目標是維持物價水平穩定和充分就業（即失業率低於4%）。但此次美聯儲降息時，官方公布的失業率為3.7%，表示美聯儲反常的降息，造成了資金寬鬆，的衝高了股價。

2）全球陷入低（負）利率的危機（詳細，請看拙文什麼是全球負或零利率危機？─貨幣及美元的本質（8））：全球眾多國家都出現了負利率。最嚴重的是瑞士，其整個國債收益率曲線，從短期的1個月，一直延續到50年，都是負的。也就是說，瑞士政府發行50年債券，向資本市場借50年的錢，不僅不需付利息，還可小賺。德國和荷蘭，也差不多，至少到30年國債，其到期收益率都是負的。在此背景下，美國的國債到期收益率，也在2019年創出了新低。30年美債的到期收益率，下跌到了2%以下，是歷史新低。美聯儲的較寬鬆的「貨幣政策」，加上歷史上最低的利率水平，是2019年美股市和房市大漲的主因之一。（按：美聯儲是透過（1）存款準備率、（2）重貼現率及（3）公開市場操作等三個「貨幣政策」工具，調控貨幣的數量及貨幣的價格─即利率）

但2020/3月，美新冠病毒蔓延，美國已有1025例確診28死 。美股的兇兆也頻傳；先是美國標普500連跌五日，跌幅高達11.49%，刷下史上下跌最快紀錄。而美聯儲為了救股市，更是創下11年來首例的緊急宣布降息2碼（0.5%）,但美股卻不漲反跌。2020/3/9 全球迎來「黑色星期一」，恐慌指數 VIX 飆破 30%，美股開盤 15 分鐘內直接自由落體，標普跌破 7%，道瓊跌逾 1800，觸發首波「融斷機制」，一度暫停交易 15 分鐘。終場四大指數震盪收跌逾 7%，道瓊雪崩2,013.76點，收在23,851.02點，金融危機以來最慘。川普於盤後宣布，考慮推出薪資稅等實質性紓困措施。隔天 (2020/3/10 )，道瓊深蹲起跳 ，最後2小時瘋漲逾 1100 點。再隔天（2020/3/11），大流行恐慌了 美股道瓊收挫逾1400點，如此瘋狂病態的暴漲暴跌，為美股史上僅見。

《金融時報》的福魯哈爾認為：「美國股市暴跌並不真正關乎新冠疫情，後者只是觸發了我預計已久的回調。真正的問題在於美國經濟現在依賴資產泡沫生存。」也就是說，數十年的低利率將股票，債券、房地產等資產的價格推至不可持續的泡沫高位。而美國經濟正危險的依賴華爾街的資產泡沫而生存。（另請看拙文美股暴漲暴跌顯現的「資產證券化」風險─美股的本質（9））

金融分析師盧克•格羅姆恩(Luke Gromen)的分析，美國經濟（GDP）組成約有三分之二是「消費支出」。但這些「消費支出」並不僅僅來自人們的收入。也來自人們的股票和債券等資產。格羅姆認為：「從數學上講，如果（股票和債券）資產價格下跌，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就無法增長」。這就是當美聯儲緊急宣布降息2碼（0.5%），驚嚇到華爾街股市，美股卻不漲反跌的主因。（見拙文新冠疫情肆虐美股，中國將加速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美股的本質（18））

可是，假如美聯儲不降息，將面臨更大的風險；美國自2008年以來，一直依賴低利率推升（股票、債券、房市等）資產價格，造就GDP的成長的亮麗經濟外表。並且，股價上漲表示「收入最高的5%的人群」將繳納較多的所得稅，可以貢獻60%政府所得稅的收入，也同時貢獻GDP的增長，難怪川普不斷喊話美聯儲降息。可嘆的是底層80%的人的平均實際周薪大致停留在1974年水平，而中產階級的醫保、教育和住房的支出開銷，也因資產價格上漲，讓中產階級難以承受。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美國逐漸打造了個危險地依賴華爾街股市的經濟體，民主黨和共和黨都曾經是政策的幕後推手。其中主要的是1982年的允許在特定條件下進行的「股票回購的政策」（按：即公司庫藏股政策），以及為股票期權提供優惠稅收待遇的政策（按：即可以讓股東在公司的估值上升時，獲利。）而影響最深遠的是從「定額給付養老金」轉向定額供款的「401(k)退休儲蓄計劃」政策，它一舉把為數眾多美國退休人士的未來綁在華爾街股市的漲跌上。（按：「401K退休儲蓄計畫」是美國的一項養老保險的計畫，類似台灣的勞退基金，每個月從薪水中提撥一筆錢，到退休金帳戶去。退休金帳戶裡的錢不能領出，但可以投資到華爾街的股票、基金。在60歲之前提早領出、會有10%罰金，70歲就強迫領出，否則要罰50%罰金。）

前面所敘述的2020年第一季的華爾街美股的恐慌指數 VIX 飆破30%，美股指數瘋狂病態的暴漲暴跌， 昭示了華爾街股價根本沒在反應美國公司企業的基本價值（因為公司企業的價值不可能瘋狂病態的暴漲暴跌逾5%、10%），華爾街明顯的已成了追高殺低的投機賭博市場，而非正常的投資、籌資的資本市場，這將迎頭痛擊美國經濟及GDP。

怎麼說呢？

依照總體經濟學GDP的一種計算方法：

GDP ＝ C + I + G + ( X - M )

（C: 消費支出, I： 投資金額, G：政府支出,X： 出口金額, M：進口金額。）

當低利率推升（股票、債券、房市等）資產價格大漲，則「C: 消費支出」會上升，GDP也上升，川普拍手叫好。但好景不長。當股價暴漲暴跌，投資人恐慌，「I： 投資金額」將急速萎縮，造成投資不振、IPO（首次公開募股）減少、企業萎縮蕭條、GDP萎縮、及經濟發展停滯，則美國這個世界最大的經濟體將步入衰退的深淵。

在全球化的浪潮下，美國經濟的「華爾街化」將帶動了台股、日股、韓股等全球股市「華爾街化」。華爾街股市將不僅綁架美國經濟，也將綁架全球經濟走向下行、衰退的深淵。（見拙文美國製造業相對中國大幅衰落的真相─美中經濟（1），及美聯儲膨脹資產負債表的大量印鈔之美元貶值「後遺症」─貨幣及美元的本質（1））

請看「陳華夫專欄」─美股的本質─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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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解析美股暴漲暴跌的世紀金融危機─美股的本質（1）
美股新冠金融大海嘯已迫在眉睫─美股的本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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