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有想要討論什麼嗎?」
一般來說,我在督導實習生的時候通常會先這樣子開場,這讓他們有心理準備,討論會是以他們的需求為主,而不是我無緣由的想和他們討論什麼事情。如果真有天外飛來一筆的話,大概也是我在聽到他們說了什麼,而這和他們的結案狀況和他們自己的個人狀況有關聯時,我才會這樣子的跳Tone,而這可能會是他們自己不曾想過或是沒覺察到的地方。
「嗯…啊,有了…」穿著厚重雪衣根本就沒有脫掉的實習生,坐在我對面過了好久,才開始有一句沒一句說著他接案時的困擾。
「怎麼聽起來你還只是在想著要怎麼做,不但沒有迫切性,也沒有造成你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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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開始學做麵包時,約莫是初夏季節的六月,晚上七點多動手揉了麵團,整完了型便把麵團放進保麗龍箱裡「我欲將心比明月」, 想著十一點就可以進烤箱了。
腦海裡浮現的盡是美好光景-當然,這副景象沒有出現:我等到眼皮都已經垂到地下室,兩根牙籤也幾乎撐不起來的半夜兩點,才長嘆一口氣,將那一坨麵包不像麵包、餅乾不像餅乾,摸起來只比磚塊軟一點的麵團,送進烤箱,設了溫度定了時間,勉強撐著精神等待麵包出爐。
對初學者而言這樣的結果也不意外,當時我只憑著傑米奧利佛書裡提到的麵粉和水的比例,以及我自以為是的酵母用量,壓根兒沒想到麵團發酵所需要的溫度濕度以及最重要的時間-書裡只提了發酵時間,完全不提室溫溼度等-這對於土法煉鋼的我來說,書上的這些文字如何轉換成實際應用上的做法,之間的落差遠超過我的想像,自然而然得到的是「奈何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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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的那個畫面默默出現我腦子裡,當年的我也是這般「浪漫」,顧不得有的沒的。過了這些日子,烤了數不清的麵包、督導了這麼多實習生,我也該有些長進才是,不然,我的那些老師們恐怕都要翻白眼了;至少他們當時都沒有翻我白眼。
「還有別的嗎?」我又問了一回。
還是想確定,實習生坐在我面前,一定是有什麼他想討論的,而不是被迫要討論的-前者是自發性的,表示有探索的空間,這我可以幫得上忙;後者是無奈的、被迫的,討論下去要花太久的時間,而且,在這麼冷的天氣裡,我只有一小時,恐怕不夠用。
「嗯…」實習生眼睛望向窗外,大概是祈求送子鳥或是鎹鴉出現…
「…有了…」
實習生再度說了個不痛不癢的情境,問了下去反而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令他比較苦惱。
「原來如此;那今天就到這裡吧,天氣很冷,你先回去吧。」
「真的可以嗎?」
「沒問題;今天的心得也不用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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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晚上七點等到半夜兩點,麵團都還沒發好。如果我不說,誰曉得厚重雪衣底下已經有五個月大的胎兒,也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