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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溜滑梯社會底部;掙脫那永無止境的貧困煉獄-《反貧困:逃出溜滑梯的社會》

2021/02/28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貧窮是會遺傳的!」
十多年前的國中課堂上,班導以略顯大聲的嗓音、斬釘截鐵地對我們強調這句話。當時才十多歲的我們,小到不足以理解這句話所代表的殘酷現實,直至升上大學,接觸到越來越多的資訊,才稍微理解這句話的涵義,也逐漸感受到「階級複製」「貧富差距」,這個常出現在教育界、社會學研究等領域的名詞背後,那份無以名狀的沉重感。
在薪資結構、產業及經濟發展失衡下,越來越多人淪為「窮忙族(working poor)」,就算拼命工作,還是過著被錢追著跑的日子;越來越多企業為了節省開支,大量雇用比正式員工更便宜好用的「派遣員工」,逐漸削減掉正式員工的數量,在這日漸失控的社會,一般人只要不慎失足,便會順著溜滑梯向下滑去,假若途中沒有被任何社會安全網攔住的話,便會被拖入貧困煉獄中,代表向上翻身的途徑,也就是爬上溜滑梯的梯子和地基,早已被貧困蠶食鯨吞,就算能待在溜滑梯上,但處在這個被貧困逐漸掏空的社會,誰敢保證自己是絕對安全的?
一旦墜入貧困煉獄,幾乎就注定喪失往上爬的機會 (Photo by David Sjunnesson on Unsplash)
「滑一跤就永遠站不起來,這樣的社會不可能有希望……」
在湯淺誠的《反貧困:逃出溜滑梯的社會》書封折口上印著這句令人低迴不已的話。
《反貧困:逃出溜滑梯的社會》封面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83381)
這本書是在筆者國中畢業,甫升上高中不久時出版的書,書中是以日本十多年前的狀況進行探討,引用的資料都是當時的舊資料,但仔細閱讀裡面提到的真實案例,將會發現,這些案例時常換湯不換藥地出現在社會新聞版面上,隨著社會結構不斷變化,台灣也逐漸面臨書中所提到的諸多社會問題,抑或者,那些被媒體曝光的社會案件,只是這龐大黑數中的冰山一角。筆者認為這本以社會團體角度出發的書籍,可以讓我們更進一步理解貧窮的真實樣貌。
「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 《管子·牧民》
當人們滿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時,相對地就較容易以道德規範、禮節榮辱或良心來約束自身慾望,倘若生存已成為迫在眉睫的問題時,人們便會捨棄道德規範、甚至犧牲尊嚴及良心來換取多活片刻的權利。這個社會從我們小時候開始就不間斷地灌輸「貧窮就是自己懶惰不努力」的觀念,固然有不少人是因為自身的怠惰不上進才陷入貧窮,但還有更多人是被社會的大篩子無情地篩落,陷入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貧困地獄中。
毫無希望的貧困地獄(Photo by David Sjunnesson on Unsplash)
在貧富差距日漸擴大的現在,有許多人一出生就注定輸在起跑點。從小窮到大,幾乎沒機會享受到高品質教育資源的他們,根本沒本錢找到穩定工作,只能踏上用過即丟的派遣工生涯,在勞力及精神被壓榨殆盡後淪落為遊民或網咖難民,結婚生子的話,往往又會將貧窮遺傳下一代,這種例子往往都會以「歹命」這兩個字草草帶過,頻繁地換工作還會被奚落為「缺乏毅力」、「草莓族」。
撇除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極端例子,若從小就在豐衣足食的環境中成長,應該就不用擔心了吧?事情可沒有我們想得如此天真,在這個被貧困掏空地基的社會,不是每個人都有再站起來的機會,越來越多的窮忙族及用過即丟的約聘員工外,正職員工也有被約聘員工取代的危機,一旦落出雇用網,若再掉出社會保險網及公家扶助網這三道社會安全網,等著你的,將是沒有明天、無底洞般的貧困深淵。「只要認真工作便可養活自己及家庭」的時代已一去不復返,加上「人生自己負責論」的催化下,許多需要幫助的人往往不敢開口求助,或許這也是間接造成政府統計與實際狀況落差甚大的原因之一,若政府對這些數據全盤接收,就極有可能訂出看得到用不到的扶貧政策。
「這是叫窮人快點去死的意思嗎?」
因疾病而無法工作,接受社會救助,卻被想要便宜行事的公務員半逼迫簽署取消社會救助的申請書,藉以達到「輔導自立」的中年男子,在日記上悲憤交加地控訴政府官僚的冷漠無情,被逼到絕路的他,於人生的最後時日絕望地寫下:「好想吃飯糰」,這個卑微的心願後,便離開人世,直至死後一個月,屍體木乃伊化才被人發現。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叫窮人去死,而是社會及制度自動將他們逼上絕路。在此書中有記載一段令人感到相當無言的橋段,某間人才派遣公司的社長接受報紙訪問時,滔滔不絕地闡述著那些健康出狀況無法工作、會走上絕路的人全都要自己負責,誰叫他們不做好自我管理?看著其中一位始作俑者悠悠地說著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話語,筆者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無名火。
在這本書中,作者整理並提出「貧困」的定義及多種面向,一個人接連受到教育、企業福利、家人協助、公家福利、自我層面上的「五重排拒」,逐漸被剝奪可以選擇人生走向的能力,若是連人際、金錢或是精神層面等「積蓄」都消耗殆盡,就會陷入經濟及精神上的「貧困」。「積蓄」的概念類似日本報導文學作家鈴木大介在《最貧困女子:不敢開口求救的無緣地獄》一書中提到的「三種無緣(家庭、地緣、制度)」及「三種障礙(精神、發展、智能)」。在作者的經驗中,自暴自棄等自我層面上的排拒是最難,但也是幫助窮人脫離貧困的重要關鍵。
1995年,作者開始參與街頭運動,並於2001年成立「繫舟(舫,もやい,意為將船繫在一起)」,除了提供擔任居無定所之人承租房屋時的連帶保證人服務外,也設有窮困者生活諮詢,從社會及個人層面雙管齊下,幫助他們慢慢累積屬於自己的有形及無形的「積蓄」。除了幫助貧困的人們外,作者還進入派遣公司「臥底」,親眼見證這些假提供工作之名,行榨取勞力並苛扣薪水之實的派遣公司,是如何將毫無選擇的貧窮勞動者們套牢在無法翻身的狀態,而這些產業也被作者稱為不讓窮人脫離貧窮的「貧窮產業」
派遣公司常會利用各種手段套牢貧困的勞動者們 (Photo by Priscilla Du Preez on Unsplash)
盡力從現有的制度幫助窮人外,也必須從源頭下手。當時,繫舟等多個團體為了阻止政府強行降低社會救助金基準,與厚生勞動省(類似台灣的勞動部)展開攻防戰。在這個貧困可以殺人的社會中,貿然降低可保障最基礎生活底線的社會救助金基準,將瞬間導致更多生活已如履薄冰的家庭陷入困境,而在抗爭的過程中,作者突然發覺由政府保障的最低薪資標準也是最後一道社會安全網。在探討社會救助金基準時,必須將最低薪資表準也列入考量,在眾人努力之下,厚生勞動省做出延後一年實施的決定,雖結果令人不甚滿意,但也讓政府知道不能僅憑表面的統計數字,就貿然制定影響甚鉅的重大民生政策。
「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禮記·禮運大同篇》
在反貧困的過程中,最大的阻礙不是政府或大企業等既得利益者,而是人們對於貧困問題的漠不關心,在貧困問題逐漸浮出檯面的今天,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幫助窮人、消滅貧困的同時,無形中也是加固自己的社會安全網,讓自己不用淪落到必須拋棄尊嚴才能苟活於世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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