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記3:除夕

2021/02/2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就如我預期所想,我對除夕的到來,已經不若以往那般期待。
過去除夕的行程,我們早上會先去一趟阿嬤家拜地基主,之後接近中午時,才到爸媽信仰天德教的佛堂吃第一場大餐;說起佛堂,我到現在依舊記得,我跟我哥小時候就坐在車上只有母親陪著我們,而爸爸跟佛堂的其它叔叔阿姨則在裏頭念經、打坐──我永遠搞不明白,為什麼那天非得要把我跟哥哥帶去車上悶著。何況那天天氣又熱,我連玩自己帶去的玩具、畫圖畫紙的心情都沒有,更別說這樣一等就得等上數個小時。我不理解。但,這也都是小時候的事,過去就算了。
抱怨歸抱怨,佛堂總歸還是有個好處,那就是以前吃完飯後總會有一場抽獎大會。每個人都可以去排隊摸彩,開出對應獎號拿獎品;對小時候的我來說,最好的東西當然是裝著錢的紅包。有一次我拿到一盒拖鞋大喊著垃圾,只見身邊大人也都只是大笑,現在想起來還真的挺沒禮貌的。
雖然獎品放拖鞋真的是垃圾就是。
不過長大之後,來佛堂的人變少了,連帶的,除夕這場中午餐宴也不若以往盛大熱鬧,摸彩活動自然也漸漸止息下來,不再舉辦。
那天抵達佛堂時,剛好父親與道友們都做完儀式,正脫解道袍下樓;一些來吃飯的人陸續出現,地下室的餐廳也傳來菜飯香氣。我們一同下樓吃飯,吃完互道恭喜後專程來吃飯的就走光,也包刮我們這家。
離開佛堂,明明雨也停了一陣子,可透早的陰潮卻還是留在空氣裡沒有散去。以往我那個最愛看天氣提「年味」的哥哥這次什麼都沒說,到阿嬤家問我一句要不要跟出去走走,我只是搖頭轉身跑去樓梯上坐著。
為什麼坐樓梯上?因為失智症的阿嬤只要多看我一兩眼,就會一直想問我的頭髮怎那麼長,問我現在住哪裡,問我等下要去哪;何況,阿嬤她老人家稍後還要唱卡拉OK,很吵。我受不了。更別說她那天還為了藥的事與二伯大吵,完全忘記那些藥她老早因為失智,吃光光了。
於是除夕的下午我都在樓梯上坐著,要不然就是進廚房幫母親一點小忙。直到下午五點把菜都端出來拜祖先,燒金紙,等大伯、二伯一家人都到場出現後,又把冷掉的菜拿去熱一下,圍爐吃年夜飯。
不過想起這頓年夜飯,我又有一點頭痛。
一般來說,年夜飯的主軸:火鍋,在外頭吃連鎖、吃到飽的火鍋店,都會用柴魚昆布來做湯底;在我們家,最起碼也會用蘿蔔、香菇、洋蔥或南瓜等食材來讓湯的味道更豐富。但很不幸的,這次年夜飯的火鍋是我二伯母煮的。二伯母是個奇怪的人,每次碰到,總是愛問我要不要去台中住,要不然就是跟我吹捧台中的好、便宜;但最重要的是,二伯母不太會煮菜,這次火鍋卻是由她來準備。於是,我們當晚就得到一鍋用「白開水」當湯底的火鍋,吃起來讓人心情格外複雜。
但,這些都還好說,吃年菜嘛,不用顧慮些小細節。
我拿著我媽帶來的素粿粽到廚房剝葉子,這時候二伯母也走了過來,問我說這是誰帶的,我說我媽。然後,她就小聲碎念說:「這個很難吃。」回到餐桌前,她又問了我媽一次,她回答這是慈濟的友人送的,結果她反而沒有多說什麼。我不太知道二伯母當時是抱著什麼樣的理解在問那些話,但至少我個人的感覺是:這人真的是怪到裏外通透,讓人不太爽快。
誰知道她是不是在趁機想暗指我媽弄的菜不好吃呢?
只是我到這為止都還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更奇妙的事。
我大伯一家吃素。每年除夕夜,他們總是會自己帶一鍋素菜來吃。我兩位堂姊、大伯母,幾乎不跟我們還有二伯一家人說話,因此我們對這家人的印象基本上只有「吃素」;很巧的是,那天我們家印傭弄了一鍋巴東牛、也就是南洋口味的乾咖哩,大家都很喜歡吃;就在這時候,大伯問起這是什麼菜,我媽向他介紹之後,大伯,居然夾起一塊牛肉,遞到大伯母碗裡。
二十年了。
我們第一次,看到總是吃著素菜的大伯母,吃肉。
這頓年夜飯,我基本不像過去那樣想特別留存印象。但好死不死卻接連發生了些怪事,讓我不得不記住這頓飯的場景與氣味。

〈關於Moonrogu〉
嗨,我是Moonrogu!一位奇幻小說家,你可以叫我村長。從2018年加入方格子並持續寫作至今,已累積數百篇極短篇小說創作以及三篇長篇奇幻小說的連載;而除了小說,我也寫我的寫作觀點,並發展成付費專題「奇幻寫作事」。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透過追蹤、訂閱,隨時follow最新的文章資訊!另外,誠摯邀請加入vocus Premium,閱讀我的Premium限定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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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一生都在為問題苦惱、思索、悲憤、喜悅,然後最終做出選擇。每一個選擇都將呈現某種結果,無論好與不好,都只能陷入下一個無盡情緒,直到坦然接受,然後面對下一道難題。 我們都是旅行者,走在探求真理的路途,為解開難題而陷入自我意識。 我們終將費盡一生持續追尋,直到大腦隨死亡停歇運作。 意識所留下的,便是身而為人的,存在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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